第32节
那人随之坐到她手肘榻边,又一把扯着她背后衣襟将她拖到身前。
在何呈奕的手里,秦葶毫无架之力。
何呈奕背后就是窗子,有光束自窗中透进,被他的身子遮盖了大半,残余都落在秦葶的脸上,将她自心底升起的恐惧皆亮在何呈奕的前眼。
何呈奕一手扯着她的衣襟,一手重力捏着她的下颚,在她耳侧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跑,嗯?”
见秦葶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肯说,何呈奕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嗓音嘶哑近乎低吼,“说!”
连日来的颠簸不安,加上在行宫内外受的所有委屈与不公都一同挤在了秦葶的胸腔里,压的她难受,她终还是没忍住,两行热泪滚落下来,皆滴落在何呈奕掐着她的手背上,“我就是是不想待在这里,我就是想要回家!”
“回家?”何呈奕眼中红丝满布,不顾她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热泪,捏着她下颚的手前手晃晃,使得她原本就松散的发髻又松了一分,有两缕碎发从耳侧滑落,“你的家在哪里?你哪里还有家?”
心安处便是家,可这行宫里,不阴不阳的何呈奕身边,就不是。
“秦葶,你当真是出息了,竟也学会偷骗了,”何呈奕脸上露出一分阴笑来,“从前你不是常说,你最瞧不起偷骗之人,如今你也成了这样的人,这样无耻的人!”
先前在乡下,两个人到了夜里也会闲话家常,彼时她以为自己听不太懂,更多时候是她自说自话,言辞间会对小偷小摸之人万分鄙夷。
这句话就像是往秦葶的心口重击了一下,她的确是最看不起偷骗之人,如今她也确实做了这样的人。
“凭你自己,就算你出得了行宫第一道门,也绝不可能出第二道,那天夜里,所有守卫宫门之人皆被严刑拷打,除了第一道门的侍卫,其余所有人皆说不曾见过有一个宫女出去,你又是怎么出去的?”他一顿,“说,帮你的那个人是谁?”
何呈奕一早便料定有人帮她蒙混过关,否则即便是有内庭腰牌亦过不得第二道宫禁。
听着他的语气,若是将帮她的那个人给找出来之后,其结果会更加惨烈。
秦葶当然不会说。
赵林宗帮过她两次,一次救她于火炕,一次帮她出行宫。
她虽对赵林宗的一应不了解,在她这,他就是恩人,就是好人,她自不会将他出卖了。
“没有人帮我,”说到此处,秦葶似又有了些勇气,“是我自己混出去的。”
“哦?”显然,何呈奕根本不会也不可能相信她说的话,“你到了说说如何混出去的?”
何呈奕将秦葶的脸掰过,迫使二人的目光对上。
秦葶的心性他再清楚不过,“秦葶,你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别妄想骗朕。”
“我没有骗你,就是我自己混出去的,是我骗了人,是我偷了腰牌,是我自己跑的,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明明方才在见到何呈奕时吓的半死的人,在他追问帮她的那人时似身体里又蓄了无限能量,无论他如何吓,都不肯说一句实话。
明知她说的是假话。
何呈奕的怒意已经燃到了头顶,似有一团火烧着他的周身,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她再敢说一句假话,他想他便能徒手撕了秦葶!
沉下一口气,他将秦葶扯的离自己又近了一分,一字一句问:“秦葶,你想好了再说话,朕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想保护的那个人,帮你出逃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分明不信,秦葶也知道根本不可能骗过他。
此刻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说多错多,加上,她也再没有勇气同他诡辩。
心下一横,牙关紧咬,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说。
何呈奕知道,以秦葶的心情,若想让她说实话怕是不可能了,他的那点耐心也终于耗尽,他冷笑一声,“好,你不说是吧。”
“来人!将小双带上来!”他坐直身子,将抓着秦葶的手放开,扬声朝殿外唤道。
须臾,殿门复而打开,有个人自殿外飞进来一般,正好跌倒在秦葶前方不远处。与其说是像飞,倒不如是被人丢进来的。
紧接着又进来两名提刀侍卫,最后才是冷长清。
殿门又被紧紧关上,殿中稍比方才,光线稍暗。
小双这一下被扔的不轻,她从地上爬起,惶恐的看着四周,却在看着同她一样狼狈的秦葶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葶!”
“小双!”秦葶第一反应便是迎上前去,却被何呈奕一把扯着后衣襟又给拎了回来。
何呈奕仅朝着小双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侍卫会意,一人将小双押在地上,十指展开,一人自腰间拔出长刀,比量在小双的面前。
“小双!”秦葶又是惊呼一声。
那厢小双见着眼前的寒刀,哭的更加撕心裂肺,“秦葶,救我!救我啊!”
不乐意承认的嫉妒
“别, 别,别伤害小双,我求你, 我求你!”秦葶见着小双吓的脸色惨白,亦带了哭腔,扯着何呈奕的衣袍下摆恳求道。
“都是我的错, 跟旁人没关系,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她猛的摇头,哭的凄惨。
何呈奕背着光,一双冷目无情的望着她,眼角眉梢没有一丝动容。
随之他稍稍俯身下去, “说,帮你逃走的那个人是谁?”
“我不能说, 我真的不能说”一边是她最好的朋友小双, 一边是救过她的恩人赵林宗,对她来说,太难选了。
何呈奕仍一眼不眨的盯着她,满目的阴色, 从前秦葶所认识的那个良善的阿剩星点儿影子也不见。
“不说也好, 朕会命人将这个女人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砍下来,”仅听他描述, 秦葶似便已经看到了那副血淋淋的场面, “光手还不够,朕还会命人去砍断她的双脚。你若还不肯说, 朕再生挖她一只眼, 然后将她放在你的房里, 你们日日相对。”
“这个女人不是曾经给过你许多帮助吗?流氓闯入你家中的时候,是她来帮你,有刺客夜里去杀你的时候,还是她帮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好朋友的?”
一阵威逼,秦葶早已在崩溃的边缘,她哭的已经近乎没了力气,方才何呈亦所说的话,她知道不是在吓她,这人早对小双的厌恶不是一日两日,杀了她并没有什么稀奇。
就在方才何呈奕提到刺客之时,立在一旁的冷长清眼神飘忽,有些心虚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尖儿,目及趴在地上的小双,心情复杂。
见秦葶仍是不作声,何呈奕冷笑一声将她放开,而后朝侍卫道:“动手!”
闻言,小双吓的又是嚎叫一声,身子用力挣扎,可被人按在地上毫无挣扎的余地,只能拼命的哭喊。
提刀侍卫得令,长刀举起,照着小双的手便要砍下去。
“不要,我说,我说!”秦葶的一声尖叫几呼划破殿内的空气,而后她头脑发晕,就在此刻,就在她决定先救下小双的此刻,同时也听到心脏碎裂之音。
侍卫的长刀悬于空中停下,秦葶扭过身来,一抽一噎地同何呈奕道:“我说,你将小双放了,不要伤她!”
何呈奕的目珠里没有半分神彩,只稍稍一抬手,那头侍卫会意,将刀暂时收置。
不过,也只是暂时。
小双那头早就被吓个半死,魂都吓掉了半个,就在秦葶开口的瞬间,她又哭了起来,一直小声重复,“秦葶救我,秦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