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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洛久珹叩首领旨,跪谢君恩。

他的脊背很直,即使低伏在地也近乎绷成了一张弓的模样,而后直起身,再朝前方的静妃拜了一拜。

静妃没有言语,也没有落泪,可洛久瑶抬首,却瞥见她得眼眶已压了一圈淡淡的红。

洛久珹起身,随殿侧守卫走出御书房。

殿内重新安静,洛淮瞥一眼跪身在地的二人。

他似乎也很累了,缓缓道:“都散了吧。”

洛久瑶恭敬再拜,而后起身,缓缓退出殿外。

才踏出御书房的门槛,她不顾静妃在后的阻拦,转朝洛久珹与守卫离开的方向,步履如风般跑去,跟上押送的几人。

“皇兄。”

她脚步不停,跟在他身侧,径直问,“皇兄,你不要向我解释什么吗?”

就像他不久前曾问她那般。

转角处,洛久珹终于停下脚步。

他忽而朝她笑了,难得柔和的神色,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弧度。

他瞥一眼周遭守卫,自袖中拿出两枚金锞子赏去。

“劳烦诸位,让我同妹妹说几句话罢?”

守卫见旁侧无人,收了金锞子,知趣退开些。

周遭安静,洛久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不是没事儿了?你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洛久瑶眨眨眼,这才感到眼角已微湿。

“真是丢脸。”

边说着,洛久珹抬起手,想替她擦净眼角的泪。

积年累月的隔阂却将避让融成了躯体的习惯,洛久瑶下意识躲过他的触碰。

湿润的睫羽贴擦着指尖划过,洛久珹的笑中带着些无奈,最终只抬了抬手,并指去点她的额头。

如幼时玩闹那般,他下手一向不分轻重,洛久瑶的脑袋被力道推得微微后仰,退了一步才站稳身体。

“你想问我为什么父皇明明已经有放弃追究的打算,我还是要认罪,还是要说那些话?”

见她脚步踉跄,洛久珹又笑,压低声音道,“我说那些话,自然是因那些话压在我心中许久,我认下这桩罪,自然是因为你所做的,也是我想要做的事。”

“调换太后身边的守卫,换上自己的暗卫去行谋杀之事……势力染指到这般程度本就足够他提防,他或许会在今天放弃追究太后的死,却绝不会放弃追究你我。”

“而太后……她害了你的母亲,也害了我的母亲,我想为母亲报仇,自然也有杀人之心。”

“如今虽没能亲手报仇,但做这一切的人是你,我也很高兴。”

洛久瑶知道他所言是对的。

洛淮疑心深重,如今虽有洛久珹主动揽下罪责,却只是因此一时无从发落于她,不代表他对她打消了疑心。

她道:“你到知寒园后若有什么短缺,可托人送信出宫,我会想办法为你送去。”

洛久珹道:“你是在关心我?”

洛久瑶叹息:“容妃娘娘生前嘱托,我答应她要好好瞧着你。”

洛久珹垂了垂眼:“见不到母亲的几年间,我曾多番猜测她在棠西宫的日子,会不会缺衣少食,会不会愁闷难解,想不到这样快,我也能亲自去试一试了。”

洛久瑶便道:“容妃娘娘希望你好,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死在知寒园。”

洛久珹却仰头望了望天。

洛久瑶随着他一同仰起头。

宫墙将天幕框作窄窄一道,她眨眨眼,怎样也望不清楚更多。

洛久珹忽而道:“还记得那年花灯节,我们本是要出宫去看花灯的,最终却被雕木偶的老婆婆吸引去,最终雕了两只木偶回来。”

洛久瑶点头:“记得,你雕的木偶真是丑死了。”

洛久珹再次笑了。

他没有再同她拌嘴,只是说:“这许多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母亲的末七,还有以后的日子,还要劳烦你前去,替我看看她。”

洛久瑶点一点头。

“还有件东西,许久之前就想交给你……在我的寝殿,去瞧瞧吧?”

洛久瑶张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于是又点一点头。

“小九。”

洛久珹换了幼时候的称呼唤她。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可是不要再恨我了。”

前往宣明宫前, 洛久瑶回宫换了身衣裳。

原本的衣裳脏兮兮的,带着一身血气,她实在不好穿着它去见静妃。

宣明宫, 静妃见她前来,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

她只是平静地接受她行礼,又扶她起身,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好似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一切都过去了一般。

可在她微颤的掌心里, 洛久瑶却能觉察出些许难掩的感伤。

她什么也没有说,跟着静妃去了洛久珹的寝殿。

如几个月前洛久瑶发着热被他绑来时一样,殿中仍堆着许多令人眼花的贵重摆件,原摆着茶盏的紫檀小几放着一只与殿内陈设格格不入的小木匣。

小木匣看起来已有许多年头,虽颜色陈旧,上面的雕花纹样却保存得很好,匣子本身也没有破损。

有些眼熟,洛久瑶回忆起来,似乎是洛久珹小时候藏宝贝的匣子。

容妃不喜虫蛇,为了躲过她的耳目, 洛久珹曾偷偷将内侍送来的蛐蛐儿藏在里面,谁知本是为了透气留下的缝隙, 蛐蛐儿却自缝隙逃走, 洛久珹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背地里却曾偷偷抹了几滴眼泪。

洛久瑶没拆穿过他。

其实这样多年, 她自以为还算了解他,也知道他离开时的话语不过是宽慰她而已。

洛久珹是很轻易便能说出心中所想之言, 却很难真的手持利刃, 去杀人取命的人。

像是提早很久就备好了,木匣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 上压了只铜制的令牌。

令牌是调遣暗卫所用,洛久珹将自己养的人留给了她。

木匣很空,端时不够平稳便哗啦啦地响,打开盖子,里面装着两只小木偶。

一只十分眼熟,是洛久瑶与他同到宫外去看花灯那年所制,是洛久瑶送给他的,后来他们之间交恶,又被他扔在她眼前,一脚踏碎了。

眼下木偶虽已用骨胶一寸寸补好,但偶身上仍有明显的裂痕与难以补全的小缺口。

另一只是新制的,木头的颜色更鲜亮些,还有刀刻后未来得及打磨圆滑的痕迹。

还是很丑,洛久瑶想。

洛久珹做木偶的手艺十年如一日的差。

木偶小又轻,原最适合孩童的手,如今经她捧在手里,堪堪能填满她的掌心。

洛久瑶却觉得很重,她捧着它们,心口也被压得发疼。

除却木偶,匣子的底层还压着一只铜符,不像中原的物件,倒像是边境人的信物。

铜符沉甸甸的,洛久瑶拾起,手腕却没由来地微微颤抖。

她企图借着灯火看清它,却只看清了满堂金玉被烛火烙在上面的影。

天色已渐渐黑下来了,光影晃人眼,暖色交错之间,她好似再一次身临那座佛殿。

烛火的光若星子坠在刃端,洛久瑶恍惚着,手中铜符变作了冰凉的刀刃。

她摊开手,掌心好似还有残存的血。

鲜血自指缝淌下,洛久瑶垂首,脚下所踩的砖石也变作血泊。

血泊倒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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