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
左丞哈刺鲁一行人是次日到的,骨力裴罗一si,铁勒诸部人心惶惶,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为回纥选出新的首领,然而骨力裴罗去的匆忙,并未定下明确的继承人,按照风俗,伏难和默延啜都是下一任汗王的候选人。而伏难之前有背叛的前科,默延啜又年纪尚小恐难服众,众人这一路上争论不止。
这些争论到了永宁的王帐中也没有停止,永宁抱着骨力裴罗那把象征王权的宝刀,坐在上首,看着这众人争论。这一张张脸,诸部族长、朝中重臣,都曾信誓旦旦的声称永远忠于骨力裴罗,如今骨力裴罗刚身si,他们就急哄哄的选下一任汗王,这丑恶的嘴脸,像秃鹫一样,着急从回纥草原这块肥r0u上分割属于自己的利益。
有人发现永宁冷着脸一言不发,便拱手道:“关于下一任汗王的任命,最好也要得大唐皇帝的旨意才好。。。”
话没说完,永宁突然起身,反手ch0u出怀中宝刀,一刀砍向桌子,那宝刀削铁如泥,桌子应声被劈成两段。众人都被她惊住,一时帐中静谧,无人再敢说话。
永宁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忠臣良将,满口仁义道德,忠君ai国,现在汗王尸骨未寒,你们就急不可耐的选新人!”她把那把刀重重拍在桌上,怒道:“他si的蹊跷,你们不关心,凶手是谁,你们不关心,你们在乎的只有自己那点利益!你们日后有何颜面去见他!”
永宁年轻,平时总是和颜悦se,众人从未见过她发怒。而此时她一身丧服,冷着一张素面,居然和她手中那把宝刀极为相称,那上位者的威压登时显现出来,压的众人不敢说话。
还是哈刺鲁先出来调节:“汗王虽身去,但王后尚在,我等一切以王后旨意为准。依臣之见,还应尽快准备汗王的葬礼。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一应规制不可废。还应去信邀请大都护前来,以全见证之礼。”
他想的很周到,卫奕手里有驻边守军,就算有人想在骨力裴罗的葬礼上生事,也万不敢当着卫奕的面,永宁点头答应了。有他主持大局,永宁既不了解回纥土俗,便不再cha手葬礼事宜,眼下另有件重要的事做。她召来了默延啜,两个人就在营外一片开阔草地上谈话。永宁单刀直入:“朝堂上有二心的不在少数,会有人以你尚且年幼为理由,扶持伏难。有哪些人是你能完全信任的?”
默延啜没想到她找自己居然是要商议这个,他知道她看着柔弱,但于政治上一向很有主见,可他还以为她会伤情于父亲的si不能自拔。他沉默了一会儿,答到:“左丞是我的老师,一向属意于我;仆骨、拔野古和同罗的族长,都曾在我父王起事之初便跟随他,多年来忠心耿耿,这几人在朝中分量不轻,可用。”
永宁很满意,至少她和默延啜不是孤军奋战,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磨蹭,便转身yu离去。默延啜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永宁问:“你还有事?”
默延啜沉默半响,才说:“我父王去的匆忙,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十六岁了,我可以保护你,像我父王一样。“
永宁只笑了笑:”好,我知道了。”她轻轻ch0u出手:“我先回去了,等你父亲的葬礼结束,还有一场y仗要打。”
默延啜看着她削瘦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守护你,绝不让别人伤害你。
葬礼安排在哈逊城外的祭台,依照草原上的风俗,si者的葬礼上要哭祭,所有人绕帐一圈到帐门以刀剺面,放声号哭,血泪俱下,如是者七度乃止。哭祭之后,便要火化,骨力裴罗的尸身和他的马匹、平日所用器物都要一起焚烧。
汉人讲究身t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永宁便割下了自己一束头发,用荷包揣着,放在了骨力裴罗怀中。卫奕作为大唐使臣出席,本不用依照习俗,但他依然以刀伤臂,以示敬重。
轮到默延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在脸颊上划了一刀,俊秀的脸庞顿时鲜血淋漓。少年挺拔如松,和骨力裴罗长得其实很像,可惜那道刀痕最终会留疤,不然长大后会更像他。
伏难也没含糊,一刀割伤了自己的右耳。回哈逊的一路上,他调度群臣,隐隐以众人之首自居,任谁都看得出他意在王位,他也毫不掩饰企图。本来各部落中便有人属意于这位叶护,如今见他态度鲜明,进退有度,竟渐渐形成了一小gu拥护他的势力。
永宁冷眼瞧着,伏难无非就是做了个si局,请骨力裴罗入瓮,手段不算高明,偏偏他们就中了他的招。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时也命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既敢做,想必也做好了被还击的准备,她要报仇,就不是以牙还牙这么简单了。
待到要火化时,永宁拒绝了旁人代劳,手持火把,亲自上台。骨力裴罗就安详的躺在棺中,虽然天寒地冻,但尸t存放十余日,依然有些脱水g枯,人看着都缩小了一圈。永宁含着泪,仔仔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轮廓,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永宁眼泪已经流尽了,她不再犹豫,亲手点燃了骨力裴罗的棺椁。棺椁之前已涂抹过药油,顿时熊熊火光燃起,不过几瞬功夫,火焰已经燎到了永宁的衣角,而她只目光痴痴的盯着那棺椁。
高台下已有两人抢身而出,一个喊“殿下”,另一个身形更快,已经抱住了永宁的腰,旋身带她下了台。
出声唤她的是卫奕,他站的远,被默延啜抢在了前头。此时他察觉到了不对劲,默延啜怀抱着永宁,没有立马放开,而是握着她的肩膀,再三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这不是一个继子对年龄相仿的后母的态度,这是一个男人对心av人的态度。草原民族向来有兄si弟承,父si子继的传统,这个默延啜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卫奕得知骨力裴罗身亡的消息后,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传信长安。就算圣人和皇后再心狠,太子也必定不会坐视自己的亲妹妹再嫁给亡夫的儿子。只要朝廷召回公主的旨意一到,他便即可带永宁走。
默延啜哪里知道这些,他一心扑在永宁身上:“烫到了没有?”永宁摇摇头,示意他放开自己。默延啜方觉失态,松开她,一脸落寞的后退几步。永宁见他可怜,怜惜他刚刚丧父,便又招招手唤他靠近。默延啜连忙过来,永宁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回去还是要敷一些药,留了疤终归是不好的。”
默延啜忙不迭的点头,永宁便不再看他,专心望向祭台上燃烧的烈火。那火渐渐吞噬了他,也吞噬了她的心,她心中默念,骨力裴罗,你我今生夫妻一场,你如今si于非命,此仇不共戴天。我李容婉在此对天立誓,所有与你的si有关之人,天涯海角,必杀之。
骨力裴罗的葬礼结束,卫奕本该告辞回都护府,但他担心接下来王位的纠纷会伤及永宁,正犹豫该以什么理由再多留一些时日,永宁就派人传信,请他暂留驿馆,待新汗王登位观礼后再走。
她虽未明说,但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她要卫奕带军留下,这新汗王便是指默延啜,如果默延啜可以顺利登位,有大唐使臣见证,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有人阻碍,那这只唐军即刻便可以“护卫秩序”之名斩杀作乱之人。
哈逊朝堂上已经连着开了三日的朝会,两派人马争论不休。支持默延啜的有理有据,他是先汗王独子,现下已经十六岁,又有左丞作保,即位顺理成章;支持伏难的也很有依据,他是先汗王的亲弟弟,年富力强,在各部中颇有威望。一时间双方各持立场,都不愿退让。
默延啜到底年轻,夜里带着酒壶跑到大殿的屋脊上,试图让寒风吹醒脑袋。g0ng人担心这位王子的安危,派人禀告了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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