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
“洗脚了吗?”竹昱看着她,依旧攥着她的脚踝,问。
“……”五味杂陈的好心情瞬间被这句话打碎,池田靖的目光在她的脸和手之间来回横跳,抽抽嘴角,“洗了!我每天洗两遍脚!袜子是今早新换的!还有,我没有脚臭!”
竹昱像是在憋笑,忍住了,于是攥着她的脚踝放在沙发上,“我没有说你脚臭啊,只是单纯的问一句。”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如果真的臭,我不会跟你坐一起的。”
……这他妈算是夸我吗?!
“你的脚一直都这么凉?”竹昱收了手,回忆起刚刚触碰到她脚踝几乎冻得麻木的体感温度,又看了看开到27度的空调,问。
挣脱束缚的池田靖赶紧把脚盘回来,“啊,”她回答,“是啊,我手脚常年冰凉,夏天还好,冬天跟个冰窖似的。”
“池副对我有什么可八卦的吗?”竹昱返回话题,问,“我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值得八卦的。”
池田靖一挑眉,“那不一定。”她笑了,眼底却是清明,“就比如……你为什么对烟会有ptsd?”
“创伤后应急障碍,简称ptsd,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成因可能性很多,但是遭受巨大创伤是必要条件。”
池田靖的身子稍微往前倾了倾,“这种创伤在我们这一行并不少见,大多受害者或者目击者或多或少都会有,警校为了防止学员未来受激也会有相关的训练,”她盯着她,“那么竹队,作为2024届优秀毕业生,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精神障碍?”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切,”池田靖仰头又倒了回去,“上次在厕所里差点儿没把我掐死,还嘴硬呢——再说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我干这行我能没见过?”
竹昱静静的看着她:“聪明。”
“谢谢夸奖。”池田靖微微一笑,“所以为什么呢?”
竹昱张张嘴,眼眸微动。“大概是因为,我亲生父母吧,”她轻声说,“死于……毒品。”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震,池田靖不动神色的迅速思考着。
“我是被商叔收养的,父母曾也是缉毒警。”竹昱暗暗吸了口气,“他们工作地点在滇南的l市,大部分人对这地儿不熟,正常,它除了是接攘着缅甸以外没有任何出名的地方。”
不,池田靖心里微微呐喊,并不。
她太熟悉了,4060公里的边境线,漫长的延绵在山林水涧之间。
“后面的,大概能猜到了?”竹昱语气里似乎有些苦笑,“我父母曾经在的村子,曾经的城镇,20年前的l市与g市一样,泛滥着罂粟和罪恶。我的父亲就是不幸因公染毒,抽‘烟’抽死的,母亲……也因它而死。”
“我……亲眼见证了他们死于烟下的场景。”
池田靖开口,嗓音出乎自己意料的沙哑:“那年你多大?”
“9岁不到,”竹昱黑白分明的眼珠袭上一层水雾,“一个什么都记不清、又什么都能记清的年纪。”
池田靖眨了眨愈发深沉的琥珀色的眼眸,半晌,“需要我安慰你吗?”
“你觉得呢?”
“不需要。”她笑了,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你从来不需要这种悲悯。”
她轻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搭在膝上自然下垂的手。池田靖说的对,她不需要那种平常的悲悯与同情,那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然而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抚上她紧绷的脊背,她猛地转头,看见池田靖轻轻拍了拍她,“但是你需要慰藉。”
“别觉得矫情,人嘛,七情六欲很正常。”不等竹昱开口拒绝,池田靖先发製人,“像咱们这种天天低头杀人犯抬头死人的行当,干久了肯定有些eo,那就需要疏导。不要觉得难堪,藏着掖着到时候憋大发了更——”
“谢谢。”
“……”池田靖半张着嘴,就着被她打断的样子,有些懵,“嗯?”
“谢谢。”竹昱看着她重复道,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一个池田靖看了就能知道她心情不错的弧度。
池田靖被她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撤了手抵在唇间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有什么要问的?”
其实竹昱是相对于其他人知道的、关于自己曾经,尤其是三年前的卧底事件最多的人了。短短的几秒内,池田靖大脑光速旋转思考如何应对竹昱问出的关于这件事的问题。
毕竟,这件不光彩的事在三年前就被草草收尾。
“池副队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啊?”
本来已经一副死而无憾慷慨就义的池田靖被这个问题砸的有些不明所以,“谈恋爱的话……没有过。”
“有人追你吗?”
“以前的话,有,但是没成。”池田靖呆呆地,老实回答,“现在估计桃花全给我自己踩没了。”
“所以你现在是单身了?”
“……嗯?”池田靖大脑依旧是宕机着,尾音上扬,“嗯。”
竹昱忽然笑了,上翘的丹凤眼因为笑意而染上点点灿烂,平时的疏离感瞬间化为虚有。池田靖的第六感觉得她想要衝上来摸摸自己的脑袋,但是忍住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