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郑知微没有做太多的反应,她手背上的水似乎已经干涸,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走到病床头。
覃欢跟着过去,将水果放在空荡荡的床柜上。
郑知微瞥了一眼,想要拒绝,“我爸他吃不了。”
“那郑警官吃,多补充点维生素。”
郑知微摇头,“我没有时间,你别浪费了,带回去吧。”
覃欢有些吃瘪,她回头看向宋澜,寻求帮助。
可宋澜只是说,“好,那我们带回去。”
覃欢睁大眼看着宋澜,似乎有些讶异她如此的顺意。而郑知微微微抬眼,衝着宋澜点点头。
覃欢站在原地,终于还是收回了水果,沉甸甸地提在手上。
“那个,郑警官,你爸爸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们说。你警察为人民服务,我们天天在医院,也能帮衬着点。”
“我爸做完明天的血透就出院,不劳费心了。”
覃欢暗自慌张,她没想到郑知微如此冷淡,难以接近,她想了许久,始终都找不到能够可以与她更近一步联系的理由,便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宋澜站在床尾,看着郑知微拿纸巾一点点擦干净饭盒里残留的水珠,随后放入抽屉,最终还是皱着眉说,“你需要好好休息。”
郑知微眼底的青黑像两道破败的布,一直缠绕在宋澜的脖子上,让她如鲠在喉,最终就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覃欢似乎找到了话头,“对对对,郑警官需要好好休息,你忙不过来时就随时call我,反正有我的联系方式不是吗?”
郑知微推上抽屉,回过身,认真地看着覃欢,语气略有缓和,“谢谢覃医生的好意,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打给你。另外”她抬眼看向宋澜,看着她塌垂的肩膀,轻声说,“我会好好休息的,别担心。”
她说得太过小声,轻飘飘得像是落叶,风大一些,似乎就能飘走。
但宋澜听清楚了,她忙得垂下头去,不想让郑知微看到自己急遽红胀的双眼,只是点头,一个劲地点头,努力回应。
她想,这就够了,只是这样,或许就够了。
可当她和覃欢走出住院部时,当她看到瓢泼的大雨时,她着急地对覃欢说,“你先去工作吧,我有事,先走了。”
覃欢还未来得及仔细询问,就见宋澜将手架在头上,跑进了雨里,跑入了门诊大楼。
门诊五楼有直通住院部的连廊,宋澜攥着一把墨绿色的大伞,在连廊上奔跑了起来。
当学生的时候,老师就曾警告过大家,在医院,非紧急情况,尽可能不要奔跑,不要製造不必要的恐慌,可当下,对宋澜而言,情况紧急,心中的红线已经恍然拉起。
她总归是担心,晚一秒,自己的伞就不能稳稳地撑在郑知微的头顶,那般美好却又瘦削的郑知微就会被大雨淋透。
她不想看见她的零落。
于是,她跑,狠命地跑,当她感受到心臟在她胸腔快速地跳动时,她清晰地知道,她同以前一样,做不了郑知微生命的过路人。剧烈跳动的心臟,明确地告诉她自己,只有郑知微,这一生,真的只能有郑知微
她气喘吁吁,在走廊上与她再度相逢。
这一次的相遇,是她有意为之。
所以,她那般勇敢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走近郑知微,然后将握有雨伞的右手伸出去,努力地衝着郑知微笑,轻声劝说,“郑知微,外面下雨了。”
明明只是一句太过平常的提醒,但郑知微知道,宋澜在害怕,她在害怕自己会拒绝,声音颤抖,脸上也堆积着不安。
可是,宋澜不应该怕的,她应该最是清楚,从16岁起,自己就发誓一定努力做一个不会让她感到悲伤,害怕,顾虑的人。
即使是陌人,也应该这样才对。
一如既往地,她想要遵从着自己内心的誓言。
所以,郑知微伸手接过宋澜的伞,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吧,头髮都湿了。”
宋澜颤抖着手接过纸巾,紧紧地握在手心。
这一刻,她们之间只有一隻手臂的距离,不足两米。
当郑知微拿着雨伞从宋澜身旁走过时,头髮上的雨水一直下滑,最终,从宋澜的眼角滑过。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一扇太过扁窄的窗户前。
这里能够看见楼下进进出出的人。
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郑知微。她在往外走,被牢牢地遮在墨绿色的伞面之下。
大雨,你不能将她打湿。
郑知微回到派出所,正撞见李云辉拉拽着一对醉意熏熏的男女回到所里。
她看着女孩穿着有些暴露,泫然欲泣的样子,问着李云辉,“需要我帮忙吗?”
李云辉叹了口气,“先让他们醒醒酒吧。”说罢,就拽着他们走入里屋,暂时扣押起来。
李云辉喘着大气出来,顺手脱掉自己沾了酒秽的外套,皱着眉将衣服扔到一边,埋怨着,“现在年轻人失个恋都要死要活的。”
一旁打完水的陈富铭喝了一口刚接好的热茶,浓烟从他的杯口腾跃起来。他就在这样的模糊中清晰地接住李云辉的话,“云辉,你才多大就说别人是小年轻,身为我们所里最小的人,别一天天整的老气成成的,影响我们所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