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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他要是真那么好猜就好了,谁知道他还会想出怎么让她更窘迫的说法。

晚晚放纵地在心里吐槽了他一句,叫出便衣的暗卫现身,想要来完成她出来的目的。

在街巷之间逛了许久,她也问了好几个暗卫,却都问不出来,容厌的口味。

晚晚手指无意识捏了会儿袖口,索性将她看到的,各种口味都买了一遍。

总能有他喜欢的。

她好像,确实对他了解没那么多。

虽然一起用膳那么久,可都是他随着她,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尽管看他总是穿着玄色衣服、玄金龙袍,可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纹……

她那么不了解他,最开始接近他时,也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他确实不是因为她有多关心他、对他多好而喜欢她。

在她展露医术之前,瘟疫之时,她从马上跳下来,他就已经主动张开双手去拥抱她了。

她也可以,这样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而被喜爱吗?

晚晚捏着食盒的手收紧。

那个时候,她在他面前还有点伪装的,对他也还没那么不好,他也还没有见识过她有如何病态的习性。

可是,后来他都见到了,甚至也亲身体会过那么多次。有多痛苦,她都知道。

他……还喜欢她。

晚晚回到江南景,独自挑了一处坐席先坐了一会儿,没有立刻上楼去,回想着方才那些错乱纷杂的想法,精神格外紧张地坐着。

她还想自己再平静一会儿。

没多久,屏风后面抚琴的人换了一个,耳边的琴声一声一声缓慢响起,是抚琴的人在调弦试音。

片刻后,调完了弦,本来听着这人试音的琴声,觉得应该是个极擅音律的人,可琴曲响起,就算晚晚琴艺一般,也听得出,这人的弹奏每个音虽然没有错,却都慢了些。

琴曲是《鹤冲霄》。

“苹叶软,杏花明,画船清。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听了一会儿,晚晚察觉,这个人的琴声不再缓慢,每个音都准确,流淌地缠绵悱恻。

这人应该是许久没有抚琴,方才重新上手七弦琴,故而才慢了些。

而就算开头慢了些,好似没那么擅长,可随着琴声响起,典雅明丽的旋律流出,每一个音节都圆融而适中,仿佛置身无边的春色之间,有花,有船,有鸳鸯戏水,有兰桨渔歌,半晴半雨、无情有情。

晚晚不知不觉沉进这旋律之中,一曲罢,有人不由自主抚掌,有人往屏风后送去了些谨表欣赏的瓜果花枝。

这个人的琴声,是比先前抚琴之人高出许多的水平,可方才那人,已经是极好的琴师。

而这人,还是刚刚拾起琴音的第一曲。

第二曲是《秋风词》。

第三曲是《凤求凰》。

第四曲是《长相思》。

……

都是求爱的靡靡之音,技巧渐渐捡起,而爱意一声声早已融入琴音,一曲高超盛过一曲,晚晚忍不住想听下去。

这样的琴声,这样的爱意。

不管是谁,怎么可能不为之侧耳。

不知道听了多少曲,晚晚忽然意识到,她出来太久了。

容厌还等在上面。

《湘妃怨》的旋律刚到,“我有一片心,无人共我说。愿风吹散云,诉与云边月。”

晚晚不再停留,站起身,提起裙摆,立刻转身就要跑去楼梯。

琴声却在这时停下。

琴音停,晚晚跑过时,耳边听到的有人轻声哼唱便更清晰了些,“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

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

晚晚出神了下,可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琴曲,还没跑上楼梯,便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手指。

晚晚一僵,下意识想要甩开这只手,却听到头顶的声音,“晚晚。”

她一愣,转过身,容厌正笑吟吟看着她。

看到是他拉住的她,晚晚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下来了呀?”

容厌抬起另一只手,将做好的花冠轻轻戴到她头顶。

他用了许多花材,想了好久的搭配,费了许多心思做出来,这花冠比晚晚见过的所有花冠都要好看。

容厌端详着她,花冠好看,戴在她的发间,花为人添了几分色彩,人却让这花冠更好看了些。

他移不开眼。

容厌笑道:“已经做好了。”

他从她身后过来,她方才在这堂中都没有看到他,就算周遭没那么明亮,可是容厌不是能藏在人群中的人,她怎么会没注意到他呢?

晚晚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厅堂一角遮住琴师的那扇座屏被推开了一面,琴声停止,屏风后抚琴的人也凭空消失……

不对。

晚晚眼睛睁大了些,“方才,是你在抚琴?”

容厌应了一声,“是我。”

一曲曲求爱的琴曲,她沉浸地听了那么久。

……原来是他为她而弹奏。

不知道是他时,她也因琴声而驻足,沉浸在琴曲中的情意之中,就算她对音律没有格外的喜欢,可是好听与否、用心与否,她听得出来。

这琴音,是他的琴音。

晚晚望着他,心里的弦,克制不住地,又被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下,晃起缠绵的旋律。

东风恶(八)

容厌也擅琴, 琴技还这样精湛,可是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任何人说过他会抚琴。

晚晚心底存了疑问,还没能与他再说上几句, 便见前面迎面好几人围绕上来。

朝气蓬勃的青年人脸上满是欣赏, 有的是想要来请教琴艺, 有的是想要来结识一番, 还有的,甚至想要用百两银请容厌继续弹奏。

晚晚被容厌揽在怀中,听到最后那人这么不恭敬的要求, 略一顿住,却只听容厌温文尔雅地将人一一劝回去, 就连想要买他琴曲的那人, 他也言辞客气。

晚晚抬头惊奇地看着他。

容厌居然也有待人不冷漠不高傲, 反而让人如沐春风的一面吗?

虽然惊讶,可是细细一想,却又很容易想通。

当初容厌独自一人在宫中从无到有、从傀儡到至高,各种各样的人, 他都得用各种方式各种面貌亲自去结识。等到他不需要惺惺作态时,他自己想要展露出来的,就是懒得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而她遇到他时,他早已自己一个人从那种危险之中胜出。

……楚行月说他是“孤家寡人”, 的确是实话。

晚晚心中有些酸涩, 却又下意识让自己不要沉浸在这种,因为容厌而生出的低落情绪之中。

最后那个想要请容厌继续弹奏的, 已经咬着牙将价格抬上了千两一曲, 还是得不到容厌点头,只好悻悻退下。

晚晚调整好心情, 忍俊不禁,听着容厌劝走最后一个人,靠在他怀中仰头做出轻松的姿态调侃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今晚的江南景是陛下在抚琴,别说千金,万金都难买一曲。”

容厌看她一眼,“我今日只是为了抚给你听。”

晚晚眼眸空白了下,整个人僵住一瞬。

那些让人心动的琴音……都是为她而响。

她知道是一方面,被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是另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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