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曹如意下意识望向容厌,容厌淡淡看了他一眼,曹如意立刻顶着冷汗道:“陛下今日晨间用的是……”
晚晚看着容厌的眼睛,平静道:“我只听实话。”
曹如意住了口。
容厌有些无奈,眼眸渐渐柔和下来,承认道:“没有胃口,吃不下,我也不饿。”
晚晚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容厌真的是她最不想遇到的几类病人之一。
药不愿意好好吃,膳食也不愿意好好用。
她再怎么精研药方,他消极配合,都难以让药性达到好的效果。
难道还要她再日日提醒他:要用膳,要服药吗?
晚晚瞧着他,冷不丁道:“难怪你瘦得都变丑了。”
容厌眼睛忽地抬起,睁大了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丑?”
旁边就是她的妆台,容厌侧过脸颊去看。
铜镜遥遥映照出他的模样。
他是比初见那时清瘦了些,却也不是瘦骨嶙峋,脸颊依旧流畅,身体的肌肉形状与线条也都还在,变化也算不上很大。
她觉得他瘦得难看了?
晚晚看着他面上的惊愕,凉凉道:“是啊。”
容厌一言不发地凝着她。
正在晚晚犹豫着,想要将话说得再温和些时,他唇角忽地微微扬起了些,眼眸之中也带了些温润的笑。
“晚晚,你这句话不是实话。我若是真变丑了,你还会再看我一眼吗?”
或许他可以认为,她这是在关心他,想让他好好用每日的餐饭。
晚晚一噎,无言以对,复又道:“我不是只看人的容貌。”
容厌笑起来,“可是,我不就是只有脸还能看吗?”
晚晚又被噎了下。
……怎么会呢?
她唇瓣微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四目相对,双向的欲言又止,竟形成一种格外隐晦的缠绵之感。
分明两人都没说什么软语,甚至称得上是不客气的一些话。
可偏偏,又有种难言的滋味,悄然无息在心口种下。
他的眼神像是惹人沉溺的深水,晚晚回过神,立刻移开视线,看向一旁,轻轻道:“你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了,作为医者,我不喜欢病患这么麻烦。”
他真的是一个很让人费心的人,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
容厌听着她口中的医者与病患,只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晚晚让人摆上膳,准备好汤药,看着容厌一一用了。
绿绮今日又背了几页医书,晚膳间却只用了几口,便蹭到晚晚身边,小声说着今日的一些收获与疑问。
又看到一个不吃饭的,晚晚拧眉,严肃问出口。
绿绮眨着眼睛,面上一片乖巧,脑海中拼命想着理由解释。
白术在一旁戳穿道:“娘娘不是给我、紫苏姑姑、绿绮小姐都带了桂花饮吗,另外又给椒房宫中每个人都带了些零嘴。绿绮小姐方才将她的那份全吃掉了,眼下怎么可能再吃得下多少。”
绿绮脸色瞬间涨红起来,哀怨地看了白术一眼,又转向晚晚,嗓音细细弱弱,像是奶猫轻轻的叫声:“师父……”
晚晚却怔了怔。
白术将话说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识看了看容厌。
饮子、零嘴,这些都是些很随意的吃食,在后宫之中不少见,她出宫回来,给自己宫里人随手带一些,这都不是什么罕见而难以理解的事。
这些东西,太过简陋,本来也不太适合拿给皇帝,容厌也是习惯了珍馐美馔的。
……没有他的,也很正常。
她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忽然这样让他知道……独独没有他的。
他或许不会在意这些并不珍贵的吃食,晚晚却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垂下眸,轻轻抿了抿唇。
看了看容厌,他都听到了,面上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半点不对的反应。
注意到她在看他,容厌低下眼眸,轻轻对着她笑了笑。
好像真的没有在意这件事。
容厌向来心细,他能注意到每个细节,不会听不出来白术话中的事实。
晚晚看着面前的饭菜,蓦然之间,也有些食不下咽。
她才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容厌,她也会有一点,只是一点点的,不安。
这样的容厌,像是完全没有了脾气。
可是,是人就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啊。
入了夜,容厌也没有半点不喜的模样,今日倒也没再拉着她做别的事,只是单纯地抱着她。
第二日,晚晚看着容厌一如既往处理政务,他表现地太过正常,晚晚只好默不作声将心底的异样压下去。
张群玉这个时候却来了椒房宫求见。
见到容厌,看到旁边的晚晚,张群玉眉头微微蹙着。
陛下、皇后、楚行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清楚。
如今还是在边关有战事、内部不坚牢的情况之下。
虽然他一眼就能察觉不善,可是该汇报的,他不能不汇报。
容厌没有让谁回避的意思,张群玉一板一眼、不含个人情绪道:“陛下,楚行月想要求见娘娘。”
相见欢(六)
张群玉的话一石激起千尺浪。
晚晚怔住。
没有师兄的消息时, 她可以大胆又放肆地怀念,知道师兄将要来到上陵后,她茫然又紧张, 在师兄已经到了上陵, 就在她身边不远的某一个地方, 她随时可以去看他时……
迄今为止, 这几天,她只去见了他一次。
这几日,因着容厌, 她分不出神再去想太多。
而今,师兄主动递了消息过来, 想要再见她。
他如今正在被软禁, 还是通过容厌来让她知道。
晚晚下意识侧了侧脸颊, 去看容厌。
容厌神色淡淡,平静地过分。
他低眸看她,“什么时候去?”
张群玉看了一眼容厌,眸光微微复杂, 递完消息,示意容厌,他今日在御书房等着还有事商议,便行礼离开, 将独处的空间继续留给陛下和皇后二人。
晚晚凝望着他, 好一会儿,确实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的神色。
容厌如今不仅对她没有脾气, 连这种事, 他都大度地过了头。
晚晚手指捻了捻袖口,不再看他, 垂眸想了想。
昨日出宫,她也有想过,日后等她离开了容厌,她和师兄应该何去何从。
她不得不承认。
容厌到如今的位置,走过的路不干净,让他整个人也都染上了这条路上的污秽,可是师兄,他作为楚行月时,不比容厌好多少。
两个人还是几乎不死不休的对立关系。
无论如何,她都成了容厌和楚行月对上之前,不得不去面对的。
容厌在这一步上,选择了退让。
而师兄呢……她才只是见过他一次,隔着牢房的木门,当着容厌的面,短暂地见过一次。
她对如今的他一无所知,是得要尽快再去与师兄相见。
晚晚看了看日头,盯着容厌喝了药,便按照惯例,去了药房,带着绿绮去辨识药材。
午后,绿绮便可以复习这段时日的所学,她便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