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一辆马车从城门缓缓驶出前往观云寺,云泠往后看了眼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皇城,最后,只看得见这高阔蓝天,转头坐回来。
缓缓闭上眼。
她在这座皇城生活了十几年,受尽欺压□□,几次险些性命不保,本以为还要熬灯油似的熬上许多年甚至一辈子。
现下虽只是出了皇宫,但已让她足够欣喜。
太子允了她出宫修行的同时,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女暗卫随行,目的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这无疑增加了云泠逃跑的难度。
虽是保护之名,亦是重重枷锁与监视。
不过没关系,观云寺比东宫好了不止千百倍,更何况太子政事繁忙,又恰逢要推行新政这样重要的时刻,他不会有时间来观云寺。
只要没有他在身边,她便有九成的把握可以逃过几个暗卫的眼。
因之前青州之行,她与画眉喜鹊两位暗卫接触过,对她们的行事作风已有了几分了解。
……
观云寺原本是为前朝的一位出家公主所建,也是前朝公主臣妇潜心礼佛之地。大晋建国后,罚过几位犯事的妃嫔来此出家修行。
在天色暗淡之前,马车终于到了山下,接下来她们只能步行上山。
山中清幽僻静,草木茂盛,山林深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动物叫声,惊起一阵翅膀扑扇的鸟儿。
一个女暗卫对云泠说,“云姑娘莫怕,只是一只落单的狐狸,不足为惧。”
云泠感激地点点头,“多谢。”
从包裹中拿出自己准备的糕点递给她们,“眼看落日,估计还要两个时辰才能上山,诸位可要用一些填填肚子。”
她做得不多,但是分给她们还是够的。
为首的女暗卫迟疑地看了云泠手中的糕点一眼,然后拒绝,“云姑娘自己吃便可,我们随身有带干粮。”
云泠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的顾虑。她们身为暗卫本就是极为小心,不会轻易食用别人递的东西,以防止被下了药等等。
点点头,云泠便收回了手,没有强求。
她看得出来,她们这几个暗卫比喜鹊画眉她们更为谨慎。
来这观云寺,她也没有打算一开始就逃跑,毕竟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她们最为警惕的时候。
吃饱后云泠一行人继续上山,直到月上中天才终于看到笔劲隽逸的‘观云寺’三个字。
师太静云接了命令早已在门口等候。
见云泠一行人到来,走过来迎接。
静云师太年纪四十左右,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既是带发修行,那施主须得遵守我观云寺的寺规,忘记尘世的尊荣富贵。不论姑娘是什么身份,贫尼都会一视同仁。”
云泠行礼:“谢师太教诲,云泠谨记。”
静云带云泠到一处厢房,“今夜你便在此处休息吧。”
……
月上枝头。
过了戌时,谢珏从书案抬头,放下笔,手肘撑在案上,闭上眼揉了揉酸痛的眉骨。
安公公进书房来报,“暗卫传信,说姑姑已经到达观云寺了,一路平安无碍。”
谢珏淡淡应了声。
安忠叹气,“奴才听闻在那观云寺里修行最是清苦,姑姑此行算是受苦了。”
不仅常年不见荤腥,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劳作挑水。
“听说姑姑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两身衣裳和一点糕点就出发了。再怎么也该准备些银钱首饰才是啊。”
谢珏手指停下,缓缓睁开眼,“山中银钱往哪处花?”
安公公一听,恍然大悟,连连道,“是是是,是奴才想差了。”
那观云寺是清修之地,姑姑带发修行,有钱也没地方使啊。
更何况姑姑虽然没带什么,但她身边那四个暗卫可不是吃素的。是暗卫司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高手,什么不会?有她们在,姑姑自不必担心什么。
谢珏:“让她们好生照看着,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报,不可让她出一点差错。”
“是。”
话音落下,一个侍卫匆匆前来,“禀殿下,诏狱传信,萧大人从淮州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在狱中本来已经要开口,却突然暴毙身亡!”
线索断了。
“暴毙身亡……”
谢珏眉眼狠厉地压了压。
可笑。
狱中行刑之人手上自有分寸,看着皮开肉绽,实则伤皮不伤骨。绝不会暴毙而亡。
十几年前的旧案线索尽断,只留一丝蛛丝马迹,确实不好查。却也不至于,屡屡被阻。
甚至是上一步萧祁白查出了什么,没过多久这线索就会被抹去。
这后宫中,谁又有这样的好本事?
“严查这几日狱中来往人员,不可漏放过一个。”
侍卫:“是。”
结果第二日,就传来一个非当值日和人换班的狱卒吊死在城外的消息。
线索再次断掉。
实在有意思。
……
观云寺里的生活简单而平静,早起挑水砍柴,诵经抄经,太阳东升西落,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云泠在观云寺中的生活适应得很好,几次走过这寺中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十分了解这里。
连静云师太也夸她是个静得下心来的人,给她取法号,静心。
云泠与寺中其他师姐们亦相处得很融洽,从没闹出过什么矛盾,甚至她们还帮助她许多。
在这观云寺中,唯一稍显得不太和谐的便是身穿暗服的四个暗卫,虽然她们平常不会显现于人前,但是一身的凌厉血腥杀气与这寺里佛法简直格格不入。
静平师姐每次看到她们的身影,都要道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云泠每次都只是笑笑。
日升月落,云海浮沉。
云泠细心手抄了一卷佛经,递给一个暗卫,“这卷佛经是我认真抄下,为殿下祈福。算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人帮我快马送给殿下。”
至她来观云寺中,每隔半月便抄一卷佛经交由暗卫递到太子手中。
……
东宫内。
陈国公抚着胡髯焦躁地走来走去,嗓音浑厚,“你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君王,选妃然后诞下子嗣才是大事,还要拖到几时?”
妹妹去世,无人张罗太子的婚事,也只有他这个做舅舅的才能为他操心一二。
可他这个外甥从小就是极为有主意的人,不想做的事谁也做不了他的主。
陈国公也是干着急,“你若嫌兰茹性情不好,舅舅也不是非要你纳她不可。但其他世家的小姐呢,总可以选两个吧?”
谢珏安坐书案后,表情坦然,“孤正当年,选妃之事,不急。”
“你不急我急,”陈国公脚都要走起火了,忽然转头问,“你究竟在等什么?”
望了他一眼,眼神锐利,“我听说你送一个女官去了观云寺,等回来便要纳她为侧妃。”
“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女官?”
现在不纳妃,要等那个女官回来再纳?
谢珏手一顿,片刻后又继续批阅奏折,“孤是欲纳她为侧妃,但她还不足以影响孤的决定。”
“那是为什么?”
“新政之事刚刚施行,孤没有精力关注其他。”
“你啊你,”陈国公胡子快气得翘起来,又想起他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