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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都主线5 同窗 天同二十年七月

 

“你真是有趣。和从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在晋援耳畔响起。

“你曾经杀死了我,按理说,我也该杀了你才对。

但我要永世纠缠着你。我要见证你的每一次死亡……你每一世的命运。”

“你要报仇吗?”晋援感到困惑。

鬼魂笑而不答。

“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一份污浊的大礼。”

脚下的土地变成鲜血,晋援感到自己的双脚在下陷,像是泥泞沼泽,血液淹没至祂的小腿,逐渐升至膝盖。晋援无法移动,在不断的下陷中,被染红的苍白触手爬上祂的小臂,祂的脖颈,祂的脸。一只触手伸进祂口中,那粗长的、长满粗糙纹路的跳动肉块在祂口中缠着舌搅动,发出迷乱的水声。几乎伸进祂的咽喉,祂的胃部,祂几近呕吐。触手卷起的末端伸展开来,一颗圆润硬物被压在晋援舌下。

那是一颗朱砂。

沾满唾液的触手从祂喉中抽出,拉出粘稠的细丝。晋援的大脑变得混乱无比,祂感到眩晕,天旋地转中,血池沼泽已经淹没至祂的胸口,祂仍然在不断下沉。

触手轻柔地爱抚着祂的脸,晋援虽在鲜血沼泽中,却感受不到窒息的压迫感,没有任何痛觉,像是在鲜红色的空气中,直到那血快要触及头颅,晋援含着那颗朱砂,祂的身体发沉,手脚如同灌铅。

“这一天将要过去。我也该离开了。

不过,这不是结束。远远不是。我会一直伴随着你,你的生活,你的死亡,你的一切……

晋援的全体都没入血池之时,天边升起朝霞,蔓延的红光爬上地平线,鬼魂的身体变得透明,被红日染成鲜红。

“我是殩。记住我吧。

我期待着再一次和你相遇。”

被鲜血淹没的感受如此真实。晋援的皮肤上还残留着粘稠的血液质感,祂的长发被红得发黑的腐臭液体黏成缕状,像是穿了一件血红的长裙,戴了一只血红的面具,像是被剥下皮肤露出血肉。祂睁开眼睛。

没有红色,没有鲜血,什么都没有。是梦吗?祂正想坐起身,却发觉自己的口中似乎有什么坚硬的物体,差点顺着食管滑进胃里。祂连忙吐出,带着些许涎水的圆润朱砂落在掌心。

祂的呼吸几乎停滞。

昨夜的一切都被强行塞进祂的大脑,冰冷的吐息仿佛吹在祂颈后,晋援颤抖着。这不是梦。

朱砂被祂仔细擦拭干净后放入首饰盒中。晋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血色,和从前一样,但祂却觉得陌生了。

窗外夏蝉聒噪鸣叫,不再真实的世界里,祂的耳畔回响起殩的声音。

*你的选择使结局偏向:污浊羽化路线。

获得道具:血红朱砂

来自冥界的朱砂。含入口中,能使肉体不腐。

打开门窗后,第一缕照进的阳光十分珍贵,但它并不能完全映亮屋中全景。鬲式三足香炉置于假山石上,沉水香的气息单薄,应是燃了很久。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茶香。

一个女子大步迈进室内。“见过父亲。”她说。

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檀木八仙桌边坐着的男人点了点头。

叶九迄径直走向她的父亲,一撩衣摆,岔开双腿坐在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喝干。

“登淮那边打理得如何了?”

“老样子。”叶九迄单手拎起那只蓝釉瓷壶又倒了杯茶。“这次回来是想看看其臻,还有……”她顿了顿,“听说,祂醒了。”

叶悯云端着刻画着仙鹤的白瓷杯不语。

“说实话,我很惊讶。”叶九迄诚恳地说,“本以为祂会命尽于此,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

叶悯云平静地说:“看来,这是祂的命数。”

“祂太小了,只比其臻大了一岁,还是个孩子。”叶九迄叹道。叶悯云的手指摩挲着瓷杯光滑平整的边缘,像是在沉思。

“而且,我真不敢相信圣上选择了那个人。銮琞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太傅,这不合规矩。我承认,他哲思卓然,但他只适合当个教育家、哲学家,他该干的只能是讲学着书,中书令和太傅都不是他能当的。”

“圣上的意思,我们揣摩不得。”叶悯云放下茶杯,白瓷落在木质八仙桌上,那茶水在杯中微小地激荡泛起涟漪,但很快归于安宁。“九迄,做好你分内之事。”

满室茶香飘渺中,她站起身子对父亲行礼:“九迄告退。”

宫中的荷花已经开了,晋援走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时闻见凉风送来荷中露珠的清甜,今日天气晴朗。自鬼节过后,祂不敢在空阔的瑶台宫中过夜,晋伏真便将祂接到了乾坤宫同住。

其实,祂倒也没那么害怕。只是父皇得知祂犯了梦魇担忧不已,想要将祂接来照料,晋援同意了。

不远处的汀兰水榭中有被杨柳遮挡的人影。晋援探头望去,看见君侧顾妙从呆坐在白玉石凳上,出神地凝视着池中白荷。

“见过君侧。”晋援走进汀兰水榭,向顾妙从问了声好。

黑发女子回过神来,对晋援笑了一下:“公主好。”

她的声音嘶哑,晋援听说从前顾君侧有一副好嗓子,像珠落玉盘,后来大抵是生了病,嗓音便不如从前清脆动听,但晋援听顾妙从讲故事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很是亲切,让祂想起自己的母亲。顾妙从常这么哄祂和晋措入眠。

皇后周佩是附属国南周的公主,晋援对母亲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了,祂四岁时皇后病故,只能记得母亲生着细纹的双手,抚摸祂发顶时温柔笑意,再不记得其他。祂并不知道母后生了什么病,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包括父皇。

母后的亡故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住了所有秘密。顾妙从曾经劝祂生老病死皆为天命,祂几乎被说服了。但鬼节一夜的遭遇让祂不禁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自己到底是否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没有人能告诉祂答案。

“宫中的白荷开得很漂亮。”顾妙从抚摸着手中佛珠,眉眼低垂,“阿措一直惦念着你。他性格孤僻,难成大业,将来恐怕要公主多多担待。”

“阿措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会多照顾他的。”晋援说。

顾妙从的身上总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她身材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垂目时双眼总像含着泪水,微微蹙起的细眉显得她忧伤难抑。深宫之中的侍君们难见天同帝一面,皇帝并不在意欢爱之事,生育于他而言只是繁衍后代的使命。在他之前的皇帝们大多爱恨分明,但晋伏真像一个冰冷的器械,臣子和伴侣都无法揣摩他的心意,他没爱过任何人,百姓称赞他的明德,但他动动手指便能宣判一个世家的死刑。

有人说天同帝已寻得长生之法,因此不再需要子嗣。

于是,寂寞深宫中不乏顾妙从这般郁郁寡欢的女子。她们多是名门望族出身,青春正茂的年纪,没有伴侣的宠爱,困于宫中作一辈子笼中鸟雀。晋伏真的君侧寥寥无几,如今只有三四人罢了,先帝们为伴侣建造的数个宫殿大多闲置无人居住,空空荡荡的后宫少见人影,太嘉们也都年事已高寿终正寝。无处排解孤独心绪,顾妙从日日焚香礼佛,抄写经文,这大概是她的慰藉。

荷香送来夏日的暑气,顾妙从拉过晋援,摘下腕上佛珠放在祂手心:“这是开国寺的彻悟大师亲手开光加持的,你带着,保佑你平安。”

她苦笑:“我这辈子就在后宫里度过了,还有什么好平安顺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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