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哥必有其弟
宋影青讨厌顾朔。
他从不是一个有着鲜明情绪的人，唯独对于这个人，宋影青是发自真心的讨厌。
就跟疯狗一样，无论什么事，只要跟顾朔沾了边，宋影青就得掉块肉。
今晚顾朔的情绪出乎寻常的高涨，他没有落井下石，只是问宋影青：“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男人靠在阳台边的栏杆上，阳光洒在他的头发和肩头，春天的新芽郁郁葱葱，连带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乍一看过去就像层层叠叠枝叶里探出的一朵开得正好的白玉兰。
宋影青只是低垂着眉眼，唇色极淡，没有什么情绪地回道：“我们的交情，还没到能谈论这件事的程度吧。”
顾朔被刺了，也不恼，只是抽出一根烟，也不点，就这么叼在嘴上。
“我要是你，就先把这个小哑巴给扔了。”顾朔哼笑两声，视线落在身后的小孩上，“又小又黏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断奶。”
小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躲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
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仓鼠。
宋影青朝小孩走过去，“等顾总有孩子了，自然就不会这么说了。”
有孩子？
顾朔嗤笑。
咬着烟，视线却不由自主停留在宋影青离开的背影上。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宋总不仅长得秀气，连腰也这么细。
随着最后一位宾客将香插入香案，原本肃穆的灵台已经被一片浓厚的白烟给包裹起来，几乎看不清里面的牌位和骨灰盒。
宋影青看着那片白雾出神。
他觉得那蒸腾朦胧的雾里，似乎马上就要伸出一只手，把他扯进里面，让他再也出不来。
华盛国开始带着宋影青和华行止，给相熟的人介绍起来。
没有带华一顾，老头子让保姆暂时带着小孩。
宋影青对此很不满，但是并没有开口反对。
每次介绍到宋影青的时候，老头子的声音就会突兀地变小，只是会简短地说：“这是仰止的爱人。”
随后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一样，又会拔高音量，说：“我手下的那些分公司，小宋管理得非常好，很有能力。”
宋影青从接管公司起，就是雷厉风行，只要是在a市商圈，是没有人不认识宋影青的。
尤其是在这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企业家之中，长相精致的年轻男人，更显得惹眼。
但是每每干杯的时候，宋影青留意到，这些老狐狸的视线，一直都在华行止的脸上巡视。
少年人面庞是很稚嫩的，也能看出五官优越，就这么看过去，宋影青觉得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华仰止。
两个人真的太像了。
连宋影青都恍惚了一瞬。
不过大概是因为在外待了很久，加上学艺术，宋影青发现自己这个小叔子的耳朵上有很多耳钉。
华行止注意到宋影青在盯着自己的脸看，这种视线他经历过太多，早已经可以免疫。
可是这次他只觉得喉咙发干，高脚杯里自己的倒影扭曲变形，看起来可笑又滑稽。
华行止想，头发好像有些乱了。
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头发，脸颊蔓上了一小片浅粉，而耳尖像是熟透了一般。
宋影青狐疑地看着华行止就这么变红，视线环绕周围，看到几个少女围在一起，时不时往这里瞧，心下了然。
“看，那就是aurora，是不是很帅！”穿着黑色露肩半长裙的女生说，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另一个女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不置可否，说：“aurora和他哥哥长得好像，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华家大少，一眼看过去吓了我一跳。”
“可可，人家二少好不容易回来，你可别再错过啦，听说人在国外一直洁身自好，从来不沾花惹草呢。”
被称为可可的女生脸红红的，被好朋友调笑，羞恼道：“aurora喜欢男人也说不定。”
几个女孩小声地笑起来。
“那个刚刚在aurora旁边干杯的是谁，我觉得他也很帅呀。”
郁荷试图参与这个话题之中，她父亲的公司最近颇有起色，才勉强被邀请到这来，来葬礼前，父亲让她多结交有价值的人。
郁荷没接触过这个圈子，她不认识她们口中的aurora，也不知道宋影青是谁。
这句话不亚于炮弹。
赵可可眨眨眼，说：“郁荷，你真不认识他吗？”
“那可是宋影青呀。华大少当年为了娶他，疯成什么样了，华家老爷子也制不住他，就差没把a市掀了。”
说完又语带怜悯，“华家大少爷把人宝贝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一般程度的宴会都见不到，没想到正式露面居然是华大少的葬礼。”
“哎呀不说这个啦，你们快帮我想想，怎么去跟aurora打招呼，我还不会说意大利语呢。”
赵可可是个外向的性子，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郁荷又望过去，她只隐约在很多年前听说过这件事。
记忆已经模糊。
只隐约记得电视屏幕上，那场婚礼，气氛并不愉快。
最终，由郁荷陪同赵可可去跟华行止打招呼，至于为什么是郁荷，赵可可抱着她的手臂摇晃，甜甜地说：“因为郁荷你一看起来就不像aurora喜欢的类型呀。”
话里的贬义已经很明显了。
郁荷有些难堪地扯了扯这件并不合身的晚礼服。
等到空档，赵可可和郁荷上前，笑得眉眼弯弯，说道：“华伯伯好，宋叔叔好，aurora，好久不见。”
郁荷在旁边跟着点头，没有出声。
宋影青对这个少女有印象，嘴甜，长得也甜，家中独女，宠得很。
看那目不转睛的样子，宋影青开始思考，如果华行止和她在一起，强强联合，自己还能分到多少家产。
不被扫地出门就不错了。
情况很不妙呀。
老头子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说道：“行止，可可小时候常来我们家，找你玩。你俩找个地方叙旧去吧，我跟小宋就不打扰你们了。”
华行止没说什么，就是走前瞥了宋影青一眼，那目光幽深，看得人心里发毛。
宋影青想，有其哥必有其弟这句话，其实也是有点道理的。
少女的裙摆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在灯光下那条黑色的绸缎长裙有着引人注意的光泽，少女很健谈，说的话题都是华行止很了解并且容易延伸的，但是华行止只是有些出神地盯着她的脸。
平心而论，这张脸很漂亮、可爱。
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要是眼神再冷一点，唇色再淡一点，眼睫毛不要那么翘，就搭在眼睛上，浓密的眼睫毛在眼尾像一条浅色的眼线，一定会更漂亮。
华行止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用宋影青的脸来审视别人。
“aurora？你听到我刚刚的话了吗？”
女孩有些不满地鼓起脸，她从小被娇惯长大，从没有人敢像华行止这样彻彻底底地无视她。
华行止回过神，他在国外待了太久，一时之间说起中文，生疏得很，连带着一些词要想很久才能记起来怎么用中文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过往的经验告诉了华行止，快刀斩乱麻是最省心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