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节
陈与义吃一惊。一起拱手道:“愿宣抚详细分说。”
王宵猎道:“君子六艺,其中有一项是乐。古时候的人不像我们这么复杂,一张琴,一张瑟,乐曲不只悦耳,而且纯净心灵。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就纯是娱乐之用了。不但耳朵要听,还要眼睛看着姑娘跳舞。由此可知,世事如浮云苍狗,变得多么厉害。时代不同了,再讲乐,就不能还是琴瑟了。”
音乐是宇宙的语言,远不是让人的身心娱乐那么简单。只是时间变化,越来越庸俗,这个作用显现不出来了。不能说这是好还是不好,因为喜欢人更多了,听的人也就更多了。只有走向人民大众,才是真正的艺术。
不要听乐评人讲的这个高雅,那个低俗。实际上大多数的乐评人,分不清什么是雅,什么是俗。
真正的雅,不管是弹琴,还是鼓筝,不管是唱,是吼,还是狂喊乱叫。一声出,天地动,虽九天之上也有你的回声,虽九泉之下也有你的声响。你没有听过,只是因为没有听过罢了。
王宵猎穿越到这个世界,思想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坚定的无神论者,甚至自己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或许中国的教育本就如此。可自己既然穿越了,唯物主义思想还怎么坚定?
或许,在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自己的一切,行动和想法,在那个地方都如此清晰。
这样的人生,王宵猎所追求的,当然不仅仅是挡住金军,求一个国泰民安。他所追求的,应当是在“道”这个前提之下的治国的道路。或者说,这才是天道。
道,人们苦寻不得,百思不解的东西,王宵猎感觉就在眼前。自己伸一伸手,或许就能触碰,又怎么会甘心放弃呢?这不是以前学到的知识,以前学的都可以忘记,又可以随时捡起。什么这个主义,或者那个思潮,在王宵猎这里都可以放弃。因为自己不追求那些,也不把自己放在他们之下,更不是他们的学生。
那一双眼睛是什么?不是帝,不是天,不是佛,以前的什么都不是,最少在现在是属于自己的。有时候,王宵猎甚至感觉,正是在感受到了那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什么而强以为自己知道的情况下,才诞生了许多宗教。
沉默了一会,王宵猎道:“我们要以社会规律重新认识世界,治理世界,教化世界。政治最重要的是教化,治理好了才能教化,治理者本身符合教化的内容才能教化。不能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怎么能教化呢?不能一方面要求官员大义为先,实际上自己则是溜须拍马,怎么能行?说着要仁义当先,实际上在官场不逢迎阿臾就当不下去,骗谁呢?所以啊,怎么做官,怎么做人,要分清楚。”
陈求道和陈与义都为官清谦,自己也以这点为傲。听了王宵猎的话,深以为然。
王宵猎道:“世人常以官为父母,习以为然。我看不是。官只能够为父,做母亲是不合格的。常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既称慈母,又怎么会官法如炉呢?官既然职责是管理,做慈母大多数时候不合适。有父必有母,才算得上人生。既然有父,就应该有母。这个母亲哪里去找呢?我希望这样,此事交给去非。前些年在襄阳,曾召集了一群官员,让他们收集民间言论,查朝政得失。去非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多加训练,让他们踏实去干。你们为每一个地方编一本地方志,记得民间奇闻,还有官员是非,与官方主要记录官员所言所行的地方志分开。另外,你们再编一本专门的杂志,拿来登录各地的事情,供人们评论闲谈。杂志上不好标明官场职务,显示当政官员,就另起个名字吧。杂志的名字你们去想,里面地方称子虚国,乌有乡,如此之类。官员施政,有好有坏,你不能把百姓的口堵上,要让人家说,要让人家评论。不过官员吗,还有把地方名字隐去,脸面好看。这件事情做好了,才算是母亲。这个系统一定要与官员分开,但还是官。这才像父母健全的家庭,而不是只家的样子。”
说完,对陈求道道:“用这些内容,再加上官府的审计司,我们再总结出规律来。以天地为临岳,以总结出来的规律为琴弦,我们弹奏出一首动听的乐章来。在这个时代,但愿能成为一首好曲。”
如果有人真的能用看理朝政的感觉,谱写出一首曲子来,那就可以称得上大雅之音。这首大雅之音,能不能感天动地,遍传九天黄泉,就看这些官员用不用心了。
不得不去
王宵猎回到住处,见林夕拿着画笔,对着案上的一幅画出神。走上前看,见是一幅雪景图。还只是画了大致的轮廓,细节处都没有落笔。林夕紧锁着双眉,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一会,王宵猎笑道:“为何不画下去?”
林夕放下笔,道:“既是画雪景,当有远有近才行。可是在这院子里,又怎么行呢?我适才在回忆从前,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日子,实在是太闷了!”
王宵猎沉默一会,说道:“我没有空闲,你可以让姐姐陪你出去吗。她在家里,岂不跟你一样?这几天满城的人都出城赏雪,你们出去玩一玩也是应该。”
林夕笑道:“倒是忘了姐姐。外面的雪没化,明天便出门赏雪!”
王宵猎看了看天色道:“那你可要今天晚上知会姐姐。不然她明天恰好有事,可就不好了。”
林夕听了开心,跳着去知会亲兵,到张家去通知姐姐,明天一起赏雪。
王宵猎坐下,静静地想了一会心事。看林夕回来,对她道:“今天晚上我们吃火锅吧,饮两杯酒。”
林夕一怔。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平时你都是不饮酒的,怎么突然想喝酒?”
王宵猎道:“心里有些烦躁,喝杯酒解闷。”
林夕道:“也好,便陪你喝杯酒。不过,我的酒量不好,你可不要笑我。”
王宵猎笑道:“我的酒量也算不上好,正好半斤八两。”
到了点灯的时候,酒菜上来。王宵猎有专门的厨师,倒是方便。一个特制的火锅,中间加炭的那种。是按王宵猎的要求特制的,已经在洛阳城流行开来。羊肉是从西北来的羊,新鲜宰杀,厨师细细切成薄片。除了羊肉外,厨师还调制了几个凉菜。一盘绿豆芽拌韭菜,是王宵猎的最爱,经常要吃。再就是拌藕片,酱牛肉,一盘白斩鸡。
酒菜摆在桌上,王宵猎与林夕相对而坐。灯光下林夕的脸特别白腻,耳朵甚至有透明的感觉,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这些菜是她没有吃过的,坐在那里跃跃欲试。
王宵猎倒了酒,把壶放下。
林夕显得有些慌张,用手扶着酒杯道:“如何让官人给我倒酒?”
王宵猎道:“我平时吃饭睡觉,最讨厌亲兵之类的在身旁,都是自己倒酒添菜。在家里,夫妻相对,自然是该我倒酒。不然,你掌管家事,难道忙了一天还要做这些?”
林夕嗫嚅道:“其实我也没有忙——”
王宵猎笑着道:“总有一天你会忙起来的,到时可不要报怨。现在是新婚,理当轻松一些。”
林夕歪头想了一会,想不出将来自己要忙什么。摇了摇头,不去理它。
等到锅里的汤烧得滚烫,王宵猎夹了些羊肉放进去,搅了搅,筷子放到一边。这是公筷,专门用来做这些。
虽然现在慢慢流行开围桌吃饭,但宋朝沿续原来的习惯,虽是小户人家,也必须使用公勺公筷。不会把筷子从嘴里掏出来,进盆子里搅一搅,邀请大家吃。这个习惯很好,王宵猎学了来。
羊肉切得薄,进锅一下就熟了。王宵猎用公筷夹出来放到林夕盘里,对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