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小船摇摇晃晃在洛河里划着,崔青对王宵猎道:“这一家画舫,是一个叫吕员外的人开的。本来孟邦雄占据洛阳的时候,他的船收了,这几年甚是残破。节帅占领洛阳后,请了高手匠人修复一番,才又开了起来。船上请的有高手厨子,做洛河鲤鱼是一绝。大娘子亲自问过了,觉得甚是满意。”
王宵猎道:“只要鲤鱼做得好,能合姐姐口味就好。”
王青秀笑笑,看看王宵猎,没有说话。
靠近画舫,吕员外早就站在船边。吩咐一边的小厮准备踏板,把王宵猎一行接上船来。
上了船,吕员外道:“节帅今日登船,小的这艘画舫真地蓬荜生辉!阁子已经准备好,节帅请随小的来。”
说完,亲自带着王宵猎几人,进了一个小阁子里。
虽然说是小阁子,在船上算是非常大了。靠窗摆了一张桌子,一边一张椅子。旁边一张屏风,屏风后面的空间不小,可以放外袍、帽子之类。屏风旁边还有几张凳子,一张低桌上有些茶果。
请王宵猎和王青秀两人坐了,倒了茶,吕员外道:“节帅且稍等,酒菜一会上来。今日渔夫捕了一条五斤重的大鲤鱼,小的买了来,一会节帅尝鲜。有什么吩咐的,唤小的进来。小的就在门外。”
王宵猎道:“你是这一艘画舫的员外,如何等在这里?来个小厮,有事我吩咐就是了。”
“不妨,不妨!”吕员外满脸堆笑。“节帅来到小的船上,是天大的颜面!小厮们手忙脚乱,如何服侍得好?”
对于这种事情,王宵猎一向不计较。员外愿意服侍,就随他们去,自己也不会特别在意他们。
崔青带着手下和吕员外一起到了阁子外面,里面就剩下王宵猎和王青秀两人。
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洛河水碧波荡漾,还有水鸟上下飞翔,着实是令人心胸开阔。偶尔还会有一两条鱼蹦出水面,在空中伸展身姿,很快落入水中。
突然,王宵猎眼睛一亮。
就见洛河岸边柳树下的一个茶铺里,靠边坐着一个少女。少女穿着湖绿色的裙子,皮扶白晰,一头乌发,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手指轻轻绕着桌上杯子的边,歪头脑袋。
离得远,王宵猎看不清少女的模样。但只看身姿就知道,这是自己刚到襄阳时在鹿门寺见过的那个少女。
世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两人刚见第一面,就如已经相识千万年。在这滚滚红尘中浮沉,只是为了见那个记忆深处的影子。王宵猎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轮回,只是为了等这一个影子。
“大郎,那个小娘子美吗?”
这个时候,王青秀突然笑着问王宵猎。
王宵猎道:“离得太远,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不过看她样子,想来是美的。”
王青秀“噗嗤”笑了出来。道:“你盯着那里已经看了好久了。刚才吕员外上了酒菜,你都一动不动!”
“是吗?”王宵猎转过身来。“我自己没觉得。”
王青秀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小娘子的名字?有没有许配人家?”
王宵猎道:“看她的装束,就知道还待字闺中。不过倒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个年代的女人,一般来讲,小女孩的时候一个装束,少女又是一个装束,所谓及笄之年。等到定了亲,又是一个装束。嫁了人,又是另外一种装束了。
看女子的穿着打扮,一般都能知道有没有定亲,有没有嫁人,不像后世那么麻烦。
王青秀道:“这个小娘子叫林夕。我昨日跟你说起,为你找了一户人家,就是这个小娘子。”
“这么巧吗?”王宵猎猛地抬起头来。“难道,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王青秀道:“你看小娘子俊俏,就说什么天定的缘分!”
王宵猎大笑:“姐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在你面前,我何必说这些闲话。这个小娘子,以前在襄阳的鹿门寺我见过。只是那时没有见到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记得穿着湖绿长裙子,在我面前一下了过去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念念不忘,没有想到今日遇到。”
“你以前见过?”王青秀吃了一惊。“她们一家,确实在鹿门寺里待过。”
王宵猎点头:“是啊。虽然当时没有见到她的样子,今天看起来也是影影绰绰,我确定就是一个人。”
王青秀有些奇怪。问道:“既然如此,这些年来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以你的权势,这种小事,随便问一问便就知道了,又何必等这些年?”
王宵猎道:“当时我见到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只能是天定的缘分。既然是天定的缘分,我又何必去问呢?兜兜转转,总还是会遇到她。”
王青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宵猎,好似不认识他了。
自己的这个弟弟,从小看着长大,一直觉得天下间再没有人比自己更熟悉他了。忽然之间,王青秀觉得,连自己也不了解他。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事?
天定的缘分,老天爷会如此成全人?
兜兜转转许多年,我未婚,你也未嫁,原来我们还会碰到一起。这些年来,王宵猎对于自己的婚事,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他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远处看着自己,跨过了千万年。
那双眼睛,是林夕的眼睛吗?当然不是。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林夕吗?谁又能说得清呢。
掌书记
王宵猎同意与林夕的婚事,让林升源和王青秀喜出望外。忙忙碌碌,开始亲事的各种程序,挑选日子。只是没有人问一问,林夕愿不愿意。是啊,林夕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将要过端午节,刘子羽从寿安县回来。
原来兀术开始从陕西撤退的消息传到张浚耳中,东西夹击已不可能,命刘子羽速回凤州。
进了洛阳城,刘子羽到河南府衙见王宵猎。
饮了茶,刘子羽道:“我在寿安的这些日子,见了节帅的军校,才知道节帅的军队与其他军队大不相同。等我回到凤州之后,会向枢密禀报,能学的应该会学一些。”
王宵猎道:“我的军队不再注重个人,而是重视军队这个组织。所谓名将,是在战争中屡立战功,用事实来说明他们功绩的。现在其他军队,哪一个会注重这些?参议不觉得我这样做鄙陋,已经难得了。”
刘子羽心道,若不是你连战连胜,用事实证明金军不是对手,只怕我也不会瞧得上这种方法。如何用兵练兵,前人的著述如汗牛充栋,偏偏你就要与别人不一样,哪一个会看得上呢?
说了一会闲话。王宵猎道:“人在这个世界上做事,大致分来有两种。一种是无组织,一种是有组织,大多数情况下有组织胜过无组织。军队是高度组织化的,要想有战斗力,必须从组织是想办法。只是要加强军队的组织能力,就要踏踏实实地研究、工作,说大话是没有用的。但是,有许多人,就喜欢说大话。如果让他们天马行空,可以从开天说到辟地,从太阳说到月亮,什么都懂。但如果让他们做事,就手忙脚乱,什么也不行了。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踏踏实实做事的人,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刘子羽拱手:“多谢节帅,某心中自然有数。”
王宵猎也不知道刘子羽理解多少,也不好多说,备了酒筵为他送行。
人类历史纷纷扰扰,看似杂乱无章,其实还是有迹可循。我们对一件事务的认识总是从浅薄到深刻,从只知其皮毛到认识其本质,一步一步深入。人类社会的事,总是从无组织到有组织,从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