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此时的鄂州,与长江对面的汉阳军一起,实际上就是后世的武汉,并不是后世的鄂州。这里地处汉水与长江汇合处,地位重要,交通发达,是战略要地。
进了城,贝兴寻了一家的熟悉的客栈,安排杨审住了。道:“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今晚我们在酒楼设了酒宴,为官人接风。你先安歇,到时我派人来接。”
杨审答应,在客栈住了。
等贝兴几人离去,杨审取出王宵猎写的公文,去见鄂州知州成无玷。
到了官厅,杨审向成无玷行礼。道:“在下杨审,是襄阳王宵猎制置使属下参议官。奉制之命,欲卖粮给鄂州的粮商,特来查看。制置有书一封,命在下献于知州。”
吏人取了书信,递给成无玷。成无玷打开书看了,放在了案上。道:“王观察书里说得明白,今年邓州、襄阳、唐州冬麦大收,欲卖给粮商,换些钱好养兵。去年王观察带兵至襄阳,斩杨进,平定了数州之乱,有大功于朝廷。我在这里听说,心里甚是钦慕。养兵最费钱,观察有粮卖是好事。若有需要衙门帮忙的事情,你尽管来找我。鄂州正处大江要害,四通八达,粮商最多。”
杨审听了急忙谢过。因为跟这些官员不熟,王宵猎一直怕用到他们时不肯帮忙。不想成无玷如此痛快,倒是让杨审感到喜出望外。有官府做后盾,生意就有了很大把握。
成无玷想了想,又道:“衙门里有一个孔目官名为夏平,对城中粮行最熟。我派他这几日随在你的身边。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问他。”
杨审急忙谢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地头蛇做参谋,实在最好不过。
成无玷又问了现在襄阳几州的情况,便让人唤过夏平来,随着杨审。
出了衙门,见路旁一个茶馆,杨审与夏平走进去。要了茶来,两人坐着闲聊。
杨审道:“前些日子到襄阳的粮商,为首的叫贝兴,还有一个余治富。另有一个康明起,说是在汉水上有船。孔目可听说过这几个人?”
夏平道:“自然听说过。贝兴是鄂州城里最大的粮商,每年贩运几万石粮食。余治富倒不是鄂州城内的,而是下游武昌县的,生意也是极大。康明起专跑汉水生意,手下确实有许多船只。”
“这样就好了。”杨审听了出了一口气。“现在军中着实乏钱,全靠着卖了粮食养军呢。”
夏平道:“王观察去年歼灭杨进,我们这里都听说过,实是难得猛将。养兵不是易事,没有钱怎么能行?官人放宽心,这几个人都是鄂州的富贵人家,多年做生意,完全可以信得过。”
杨审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事情成了,我必在知州面前谢你。”
夏平连道不敢。两人喝着茶,聊着襄阳和鄂州两城的闲事。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杨审道:“我初来鄂州,几位员外今夜为我接风。如若不然,我今夜必定请多饮酒。这样吧,明日中午你到我客栈里来,我们一起再聊。”
夏平急忙答应,与杨审做别。
回到客栈,贝兴派来的人已经等在那里。领着杨审,到了城中最好的望江酒楼。
到了二楼阁子,贝兴三人等在那里。请杨审上座,吩咐上了酒来。
酒过三巡,贝兴道:“今日我们回到鄂州,问了家里人,觉得前几日王观察说的每斗五十文,价钱委实有些高了。现在两浙确实麦价高,但天下不太平,路上运费也高了。”
说到这里,贝兴看着康明起,道:“康员外是跑船的,今年的运费,是往年数倍。是也不是?”
康明起道:“正是如此。不止是去两浙的运费高了,就是从襄阳到鄂州,也不是往年价钱。往年水大时汉水上顺流而下,百斤每一百里十文钱。今年可就不行,要三十文呢!”
杨审看着三人,淡淡地道:“每斗五十文,是观察定下来的价钱,哪个敢改?诸位要觉得这生意做不得,及早跟我说,我另找别家去。不过,从此以后,你们也不想到襄阳府去做生意了。”
贝兴道:“官人何必生气?我们是生意人,只看有利无利。若是利薄,哪个肯辛苦?”
杨审道:“离开襄阳时,观察说的清楚。每斗五十文,这是在襄阳码头的价格,一文不许少。如果这个价钱你们做不来,命我另找别人。诸位,价钱是不可以变的。”
贝兴道:“做生意,价钱总要买卖双方谈的。如今你到了鄂州,什么都清楚,又不怕我们压你的价钱。今年邓州多收了粮,总要卖出去,是也不是?价钱不合适,你可以回去跟王观察禀报吗。”
杨审道:“关于价钱,没有什么可以禀报的。如果你们不收,观察吩咐我,只管另找人就是。鄂州没有,就到江州,总有人做这生意。而且我告诉各位,观察在襄邓一带手提数万大军,可不是寻常的商人可以比的。这一路上,观察自然会行文各地,衙门提供方便。若有人找麻烦,那也一样由衙门出面!”
见气氛一下子变僵,余治富忙道:“且喝酒,且喝酒!做生意,就是买卖双方商量。卖家自然是漫天要价,买家也会坐地还钱,是不是?”
杨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了三人一眼,心中暗暗思量,不由有些焦急。王宵猎自然没有说非五十文不可,只是让杨审到了地方自己探查。对杨审来说,这是第一次离开王宵猎办大事,如果让对方把价钱压了下去,自己回去如何交待?在王宵猎的眼里,岂不是自己不会办事?
饮了两杯酒,贝兴道:“你们且饮酒,我有点杂事,去去就来。”
说完,出了阁子。四下看了看,到了另一头角落里的另一间阁子里,坐了下来。里面一个人正在喝酒的,正是来之前杨审见过的夏平。
贝兴向夏平拱手:“孔目,刚才我们与襄阳来的人谈,想压一压价钱,奈何他死活不肯。你是衙门里与粮行最熟的人,可有什么教我?”
夏平悠然地喝了一杯酒,道:“不要被那人吓住。进城之后离了你们,此人便就去了衙门。知州相公对那个王观察倒是钦慕,特意派了我帮杨官人。来这里之前,我们两人饮茶闲谈——”
“说了些什么?”贝兴大感兴趣,脑袋伸了过去。
夏平道:“王观察什么人物?不过是进京勤王的王通判独子。一时机缘巧合,打了几场胜仗,受到人赏识。回到汝州后,恰巧遇到杨进作乱,被他剿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手下军队从几百人暴涨到了数万人。这么多兵马,要多少钱来养?听杨官人讲,王观察已经没钱了。只等着今年的麦子卖钱,拿钱来养军。员外想想,现在的王观察必然是日盼夜盼,就盼着钱了。”
贝兴连连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按着今年的价钱,其实王观察定一斗五十文,并不能够说高了。不过,我们十几家粮商联手,这生意也不容易。如果能把价钱压下来,省下的钱便是我和余治富、康明起三家平分。生意人家,哪个会嫌钱烫手!”
夏平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我看那个杨官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而且知州特别交待,这几日让我好好陪着他。杨官人在鄂州便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来问我。”
贝兴忙道:“孔目,我们是自小就认识的,你对我有什么事情不了解?此次帮了我们,事后必然有重谢!邓州据说要卖三百万石粮食,一斗能压下十文钱,就是许多呢!”
夏平道:“员外,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丑话说在前头,给我的好处少了,这生意你们做不成!”
贝兴连连点头:“安心,安心!只要孔目说动了杨官人,我们必然会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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