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家
今天最后一节是班会课，老师还反复强调着校规校纪，底下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偷玩起手机，聊天消息发得火热。
秦拾因在书立遮挡下写着数学作业，学习得一本正经。他没什么聊天的密友，平时也就看看动漫或是电影等长视频。
“嘟—”桌洞里手机突然震动。
“爸爸：放学后去学校东门的咖啡店，今天不用回家了，有人接。”
他有点疑惑，又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久违的家庭聚餐，上次去还是好久之前了。听说星空广场新开一家西餐厅，意面种类很多，甜品也很美味。
自从上次住院以来再也没有见过爸爸一面，今天可以好好聊聊了。满怀期待下，连做数学题都顺手了不少。
放学时间一到，学生们纷纷涌出校门。
“拾因，要不要去喝奶茶。”
“抱歉，我要和家里人出去吃饭，不能一起回家了。”秦拾因略带歉意地摆摆手。
“诶，吃大餐啊，可恶！”
同学故作生气地喊了一声，而后大家笑着在校门口挥手告别。
东门的咖啡店是学校合作商家，学生顾客相对较少，多是老师们休闲聊天和办公的聚集地。除了宽敞的横向吧台外，店内还设有三四个多人用餐桌，为客人提供了多样选择。
“您好，想要点什么饮品。”服务员礼貌招呼着客人。
“你好，我和家人约了在这里见面……”
“噢，您父亲是吗？先生在后面倒数第二位置。”服务员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谢。”
没有多想，秦拾因穿过点餐台，走向后方用餐区。傍晚的咖啡店略显冷清，只有一位客人静静地坐在角落，背对着门口。
他轻轻靠近，将书包轻轻地放在后方相邻的沙发上，然后突然伸出手臂，从后面紧紧地搂住那人脖颈。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男人身体微微一顿。
＂猜猜我是谁？＂
少年笑声清脆又纯真，任谁听之都会心生好感，并不介意这样的恶作剧。
说完他又用头发去蹭人侧脸，还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手捂着眼睛不让偷看。
以往秦厘对这种小孩子把戏都颇为不耐烦，但今天却异常配合，他也因此难得地变得活泼起来。
男人摇了摇头，像是猜不到的样子。
“爸爸好笨，这都猜不到。”
秦拾因很满意对方的反应，胳膊用了点力让他脑袋后仰，一睹自己真容，然而下一秒就僵硬在原地。
“因因真聪明。”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你是谁！”秦拾因瞪大圆眼，表情十分震惊。
“因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站起身来，身姿如松，气质温和。
虽然衣着普通，且年纪已不再青春，但男人的相貌却异常俊朗。他的黑发被整齐地梳向后方，显得干净利落。
五官轮廓流畅而立体，高挺的鼻梁上佩戴着一副素色的眼镜，方形镜片后透露出的是一道温和而专注的注视，此刻正静静地落在秦拾因的身上。
“你是那个老板？！”
他想起来了，虽然之前寥寥几次的见面都未能看清对方的全貌，但此刻这个声音、这个笑容，确信无疑，这确实是那个人。
“是的，之前是我没有说清楚，其实……”男人刚想解释，却被慌张打断。
“叔叔对不起，我刚才认错人了。”一口气说完，秦拾因鞠了个躬转身就跑。
“因因……”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秦拾因连书包都顾不上拿，脚步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明明只是一个误会，只需礼貌道歉便可解决。
然而，从心底涌出的不安感却让他无法平静。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遇见的许多奇怪的人，以及那个男人未说出口的话语，都如同一根根即将刺破生活的尖锥，让人感到恐惧。
少年只顾着慌张地奔跑，衬衫的衣摆被晚风轻轻吹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匆忙地穿越街道上喧闹的人群和车流，周围的抱怨和责备声不断响起，却都被抛在了身后。
天空逐渐变为混沌的灰蓝，厚重的云层堆叠交错，缓缓向地面压来。几只燕子在空中穿梭鸣啼，呼唤着远方的幼鸟归巢。
即使傍晚温度开始降低，秦拾因还是生生跑出一身汗。衬衫已不复以往的整洁，领口微微歪斜，透露出几分狼狈。
终于，在体力即将耗尽之际，他回到了自家小区。出于谨慎，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身后，确定空无一人后才松了口气。
秦拾因摸向口袋，这才发觉钥匙串竟然落在了书包里，门禁卡也无法使用。好在保安认识他，手动开了门，这才进入小区。
放慢脚步后，他轻轻喘着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脏还在因刚才的奔跑而猛烈跳动，平时苍白冷淡的脸色此刻也异常红润鲜亮
秦拾因走到楼下时，特意抬头望了一眼自家的窗户。透过窗户，家里客厅场景一览无余。弟弟和爸爸正在电视屏幕前活动着。太好了，他们都在家。
没有电梯卡，他只能拖着沉重步伐爬上六楼。
“呼……爸爸、妈妈，帮忙开一下门，我忘带钥匙了。”
“秦一盈，开开门。”秦拾因还喊了弟弟的名字，然而还是毫无动静。
连拍带喊了半天，然而大门却始终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他已经彻底耗尽了力气，因过度用力而泛红的手掌无力地按在门面上，陷入了短暂的停歇。
门后，秦家的一家三口并没有被外面的喧闹所打扰。
秦家的客厅内，一盏华丽而硕大的水晶灯悬挂在吊顶之上，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客厅的每个角落都映照得温暖而舒适，包括家庭中心的客厅。
客厅铺满柔软的羊毛地毯，一侧摆放着长条布艺沙发和几个丝绒抱枕，另一边是宽阔的挂墙电视屏幕。
父子正在玩游戏机里的运动游戏，双声道音乐很是动感活力。
“爸爸，哥哥还没有放学吗？”
秦一盈拿着手柄晃了晃，屏幕里的乒乓球也随即被拍了出去。
他体质不好，只能进行些不剧烈的活动。所以秦厘老早买了个运动类的体感游戏，等有空陪儿子玩。
“啊，忘了说了，最近爸爸妈妈有点忙，你哥先去亲戚家待一阵儿。”秦厘一把年纪玩游戏倒是很起劲，边操控人物击球边回道。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呢？”秦一盈好像并不惊讶，歪头问道。
“再说吧，最近实在太忙了。”秦厘挥手，又是一拍。
“you”屏幕闪出一行字母。
“看爸爸厉不厉害，赢了！”
这次秦一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开了下一盘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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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的门口，安静下来的秦拾因隐约听到些微弱声响。好像是，他之前在体验店看到的那个家庭游戏。
当时秦厘说没时间陪自己玩，没必要买。
……
衣衫单薄的少年默默站在厚重的防盗门前，听着门后一点一滴的声音。
微弱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而后在脑海中放大，再放大，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无声的啸叫犹如针尖直刺耳膜，让人眼晕耳聋。
聋了才好。他讨厌这个声音，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游戏，秦拾因茫然空白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