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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世界第五天

 

如果我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的美好和罪孽,我会成为“我”,可能一样可能不一样,可能再次犯下错误或少或多。如果我没喝孟婆汤,记下每一笔欢乐和错误,我只成了“我”,一定是我,回忆都在,过去都只锁在回忆里。

我告诉闵昂,我的名字是向洛,不是一个代号,是我能知道——向洛就是我。

有人曾说,记下错误罪恶是赎罪的方式,我也是遵从着这条守则和我的本心。而且不只是记住它,这种程度的赎罪。我会不再犯同样的错,我会变得更好,直到豁达,一身轻松,然后生活。

所以是因为闵昂吗?我不知道……

倦鸟知归林,我在这片冰雪森林中找到了那棵树——他是冷杉吗?带有雪味的清新夹杂微弱的血腥野性魅力,高大坚挺。原来他的枝丫上盖满了冰,只有我停留在他庇护的树荫下方,四周铺满雪,徒留下最中心的小块地方,够我一个人安稳,容纳我休憩。

或者我化成树太久了,不会动了,习惯发呆。我等待着……我等来的不是鸟,等来的是一只老虎。我穿越时空,是我等到他了吧。果然和别的鸟不同——他是一只老虎啊。我也只是一只老虎。

我是习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我等来了这样的感情,这样的羁绊,这样一只老虎。足够我把发呆的时间投入其中,我的有些回忆不能道——特别是对于老虎的理解能力而言。但我们能创造一些属于我们的回忆,比如那次战斗,比如那次蹭颈,比如——就现在。如今的我会努力记下这些故事,如此纯粹真挚的热度,想必美好能充斥这片冬雪森林的每个角落。

我回过神来,是这样的热度吗,让我虎皮发烫,攀附在毛发里,融化爪垫下的雪地。是太阳的感受吗?如果有机会,我以后想我们走在车站阴凉外的灿烂日光下。它灼伤不了我,它是这灼得我步履轻快、灼得我心跳加速、灼得我眉开眼笑的温暖。这情愫啊,让我摆脱了平常孤身一人的状态,能发散追溯到那晚的广场旁的内心剖白——是如此鲜活缤纷。

我钟爱这样让我温暖幸乐安全的感觉。我们是两只虎,而不再是一个人了……最终能达到我最渴望的感情吗?反正、起码、幸好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好像有答案了……

我在雪堆里左右翻蹭脸颊,顺势吞了一大口雪。清凉如期而至。虽然嘴里不比人类冰激凌滑腻的口感,我还是忍不住再吃了一口。或许单纯干渴难耐,或许还是心热难掩。

闵昂看完了我嬉闹的场面——他只能想到这种描述。闵昂还能关注到,我可能有些口渴。在这片不缺水源和猎物的天然森林里,老虎很难会出现这种状态,一般在进食鲜血时就能补充。这样大口地吞雪显得口渴且腹饥,他忍不住心疼地想:“等做完事,抓只野鹿吃吧……”

闵昂存在野兽对食物的基本思维,但是他能想到与另一只成年公虎共享,虽然是他不饿的状态,但也足够凭得上我所说的好虎了。而且我还没想到他考虑过,口里的尸体肉质泛酸、血液凝缓,连他此刻叼在嘴里都嫌弃,不然还能稍微给我吃两口。

虽然我肯定不会吃人肉,但现在的局面是好的。我也没有感到饥饿。这里与世隔绝,人类也不会下一瞬便卷土重来。

不到两天的时间,我途中解决过食物问题和人类心理问题,实在没有功夫用心观察这片,我以后可能会一直生存的土地。

这里最大片的色块就是白,隐约透着、夹着深绿。东部地势较高,我极目远望,很容易看见这样神秘静谧的自然。鸟类迁徙,远离村庄,猎物隐蔽,这里最常见的声音是雪压树枝,雪团滚地,冰凌碎落,还有风声,还有我和闵昂漫步雪地的轻微独特的冬雪里的脚步声。

南方也多山,但是冰雪少有,鸟类不绝,村庄错落,而且我生活在城市里。不是纪录片里的景色,是眼睛能看见的家园,我还是很新奇的。这些,我一股脑的放在记忆深处,还会幻想——那夏天会是怎样的色彩?但应该不变的是身旁这只矫健的老虎,在稍前方不时回头,泄露些脚步声,等待着、带领着我前进。

我止不住地雀跃,我似乎完全接受了自己来到这样一个不清楚、不科学、成了虎的世界。并为之期待——期待到幻想夏天。看,我拾起这些记忆,正在跟着闵昂大步往前走啊。

真正完全的自我接纳之后,我会不经意观察到更微小的事物。雪在风里打着旋飘下来,虎目能让我看清它们精小的模样,像是星星从人类的百科全书里舞动出来。

我在爪下抄起一捧雪,把我能握住的全部星星都抛向闵昂,那些光线折射,让他在这冬日暖阳下闪亮起来。是隐藏属性的低音炮虎先生,是我钟意的老虎模样,是套牢我上浮灵魂的软绳细线,是独得我偏爱的闵昂啊。

我是一个比较从心的人,更何况我成了一只老虎,一只除开本能便是“我想”的野兽。

我走近闵昂,刚好他也停下来看我,眼神明亮温和——这对于闵昂而言也是少见,可能最近多了一些,但他本身是一只纯正老虎,是东部森林的霸主。

我是想舔舐他的,但肯定不是肚皮的部位。闵昂的做法大概是我当时的腹部有血迹存在。我注意过他受伤的前臂,但又害怕第一次不知轻重。所以我在他前脊侧方轻舔一口。

猫科动物舌头上的倒刺……原谅我一只刚生活两天的老虎,对自己梳毛还好,对别虎还是有点勉强,——就像人类自己戳腰不会抖动,别人便成了搔痒了。——总之,我吐掉了一嘴毛。

我不想让这份触动这样尴尬淡去,同时也不太想再次得到一嘴毛的效果。我只露出了一些舌尖,藏起了大部分倒刺,算是轻吻了闵昂的鼻头。我也没想那么多的,只是我有点急切,然后正面没有虎毛的地方——原谅我一个人类知道嘴巴不能随意触碰,所以我瞄上了鼻头。

闵昂卷起舌头舔了些许湿润的鼻头,眼神有些颤动。我现在确实还没发现他有那么多内心旁白,但我也能看出他有些惊讶——喜悦倒是不清楚,往往喜悦沾染惊讶的同时,笑容不明显的虎脸很难捕捉这样的信息。

我却是出现了羞意,虽然以我一个人类的角度,轻吻鼻头也算是流氓行为了。所以,我将功折罪般,同样轻柔地安抚他的伤处。冬雪寒冷,暴露的皮肤结痂很快,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心疼升腾于皮囊深处。

闵昂记得自己是在夏季出生的,到现在应该快四岁了。

老虎一般在冬季,差不多十一月到二月都属于成年虎的交配期,经过百日孕育,便是诞生。

雌虎一般在三岁成年,雄虎要稍晚些。可能就在下次,这里再变成第一次看见过的绿色喧闹林地的时候,闵昂会真正成年。

闵昂是想象过的,陪伴是只存在于幼年时期。他是一只公虎,一般都不存在养育幼崽的责任。他想他会稍微照顾一些,然后允许交配的雌虎在领地生存,直到幼小老虎临近成年再赶走。必然是孤独强大的一生。

在他虚假的,没有经历发情期的,自诩成年的前小半生里,——老虎寿命一般在二十至三十年,不包括灾害和伤亡。——他遇到了超脱预计虎生里的例外,或许是最初认为的幸运虎弟弟,总之存在了陪伴。

老虎可能也像人类一样,在临近成年或者更早之前就说服全世界:自己想长大了,自己已经长大了……老虎肯定想以此昭告自己的强大。但是现在,闵昂感受着身体的明显的不同变化。他没经历过发情期,只能感受到有些躁动、有些热意,但是原始的野兽本能之外,他不止想发泄平缓,更是想留下些什么,用他强大的兽爪坚定地挽留下——这份陪伴。

闵昂的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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