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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山魔王的宫殿

 

江岩交卷时考试还剩二十分钟,校园里很安静,乔阅安在教学楼中庭的茄苳树下等他,身上套了一件薄薄的麻灰色背心,已度过果期的败酱草点缀在四处,天气微微地凉了一些。

他俩一对视就情不自禁笑起来,江岩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

“感性细胞发作了……”乔阅安怜爱地看着他,“你喝什么?我买了饮料。”

江岩拿了一盒青苹果牛乳,两人一起往撞球社部的方向走去。模考期间没有人来这里,日光从窄窄的侧窗透进来,那道小门藏在走廊尽头,门牌上挂着一颗缀着红色斑点的白色母球,隐约有被击碎的裂纹,表面像涂了釉质一般闪亮。江岩用钥匙开了锁。

屋子里并列着两台球桌,上方悬有两盏方形无影灯,墙角几张棕皮革沙发,书橱堆满纸匣,墙壁贴着藏蓝色旧墙纸,墙面嵌一座木制球杆架,不知道哪一届社员的杰作。

两台球桌显然都在9尺以内,乔阅安感到有些惊讶:“我以为有司诺克呢。”

“没有,空间太小了。”江岩将背包从肩上脱下来,笑着回答他。

其实社团有不定期去禁烟撞球馆组织社练,但如果被司诺克折磨数次,就知道美式普尔称得上是友善——台布平滑,斜切角袋口,花色球咚咚咚就能落袋。

只是乔阅安提前带来的撞球杆是尖顶端橡皮头,典型的北美白蜡木前肢,尾肢乌黑光滑,这是洛杉矶街区fleaarket淘来的物件,晴雨表、首饰、漂洋过海的东方旧商品,那位美国老先生玩不惯司诺克,整日只拿出来上植物油。

江岩比了比这柄英式球杆,打开临窗的无影灯,里面那张7尺台亮起来,乔阅安才注意到那并不是美式普尔台,有着绒灰色台呢和弧度垂直袋口。

“这是英式普尔?”

“你知道诶?而且年龄很大,据说是前世纪从市区被关停的撞球馆淘回来。”

“感觉很稀少呢。”

“其实跟美式8号球很像……或者说美式像它?当然也跟司诺克很像,d型开球区,禁止跳球,没有指定袋。”

灯影在鲜红与溏心蛋黄的颜色上面流动,江岩很快用三角框摆好球。

“希望你不会感觉很无聊。”

“不要太高看我了。”

乔阅安开着玩笑,江岩的球匣里有另一柄尾肢拼接红木的开球杆,他递给乔阅安:“待会儿用它破球。猜硬币还是干脆我先来?”

他的同龄人还握在手里感受重量,闻言立刻就把球杆还给他,再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岩差点笑出声来。

乔阅安退至一旁看他开球,母球静躺在d型区中央,江岩俯下身瞄准,他的击球声清晰,出杆那一瞬间白影就破入空气。

“啪!”

**

乔阅安最开始在看他的同龄人,越过肩线,灯色爱慕的侧脸……左手五指伸开时,腕骨就撑出一圈漂亮弧度,他虎口的位置曾停凝过箭矢的寒芒。

但橡皮头一碰,谁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追随子球而去——落袋声不断响起,偏杆、缩杆都俐落极了,每一次击球中间,江岩直起身来判断母球行迹的时候,很像一只矛隼在巡察自己的领地。

惟一标着数字的8号球轻巧落袋,乔阅安感觉心脏也跟着轻轻响动了一下。他抬眼,江岩很快就回望过来,漆黑眼珠在灯盏下闪颤着倒影,嘴角微翘着,含着隐隐的快乐。

好可爱。乔阅安默默想道。有点像在开屏……

“你可以先打两杆感受一下,我再帮你摆球。”江岩将被击落的红球掏出来,“这种绒台呢比美式革纹台布走得慢,但年龄很久了,磨损不轻。”

他在墙角的沙发坐下来,拆了那盒青苹果牛乳的吸管,歪着脑袋准备观赏,球杆轻轻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7尺台不大,石原般的颜色,俯下身来的时候却像地平线一样宽。乔阅安架手架的动作没有显得很生涩,他试了几杆,很快就找到感觉,下一盘也打得相当顺利,江岩很感兴趣地在一旁看着,碰撞声很清脆,青苹果乳的甜香在空气中隐约飘浮。

就在乔阅安清到最后一颗红球时,这颗目标球悄悄藏在了两颗黄球后面。显然是有些棘手的碰岸杆法,乔阅安试着找角度,碰岸的母球骨碌碌滚出一段距离,很薄地擦过目标球,那颗红球最终缓慢停在了中袋袋口。

“啊。”乔阅安有些遗憾地收了杆,“该你了。”

江岩靠近时青苹果的味道就更浓郁了,他想了想,复原了那几颗球的位置。乔阅安轻轻挑眉:“这是司诺克吗?给我罚分?”

“干嘛这么严格。每杆限时60秒你也没在听啊,瞄准瞄半天。”

江岩刚说完就被自己逗笑了,担心乔阅安真的要掐码表,又说道:“其实大家都随时作弊的,打空杆,跳球跳到邻桌,无限自由球……”

“再试一次?感觉只差一点点。”

这次乔阅安换了角度,母球像一颗小炮弹般弹出去,砰砰碰岸两下,回撞时那两颗溏心蛋黄也被碰开,雪橇驯鹿鲁道夫的红鼻子,从斜对角直直灌入底袋。

两秒钟内发生的事,鸦雀无声,江岩反应过来才轻声说道:“哇啊……那是什么?”

“碰巧。”乔阅安说,“我也被吓到了。”

“突然后悔没有录影下来……”白母球毫无悬念地来到8号球面前,江岩的语调还是很雀跃,“你知道撞球社的永恒提案是什么吗?”

“装摄影机?”

“答对!”很多进球神奇又离谱,全世界怎么能只寥寥几个人看到?

两人又连续打了数盘,乔阅安开球时母球摔袋,在江岩开玩笑问他“轮替?”的时候,彻底学会耍赖,面不改色将母球摸出来,变成了自己的自由球。

**

休息的时候江岩靠在台沿,拿着擦粉随意一蹭球杆顶端的橡皮头。乔阅安说:“你入社之前应该就练得很好了。”

江岩点头:“所以才加入的。我比较喜欢这种……大概叫杆类运动?还有类似瞄准的感觉。”

“那飞镖呢?也是瞄准和计分制游戏。”

“我玩过的。”江岩以前去曼哈顿找姊姊玩的时候,江淼喜欢泡酒吧,给他点酸橙汁或者罗勒籽饮料,那是他最初见到硬式飞镖的场合。“你好夸张啊。以前你整天都在玩什么,摔跤馆?攀岩?棋类游戏?……你的双拾音器电吉他?”

乔阅安被他逗笑了:“疯狂桌面足球,无酒精版flipcup,我的双拾音器电吉他。”

那是一把巴西红檀木指板、亮面光滑的电吉,江岩注意到他温暖的神色,跟着回忆道:“我记得热音和热舞总是在西门街道表演,之前的万圣夜成发好像很热闹。”

“因为是四校联办。你怎么知道这个?”

“为什么不知道?youtube有完整录像影片,当时告白版上都是你。”

“感觉你在提醒我很丢脸的事情……”

“拜托,大家都羡慕死了。”江岩的嗓音无辜极了,“一般想耍酷的话,不可能不碰乐器吧?下次邀请我去你家,应该弹曲子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

于是江岩想了想,轻轻哼了一小串跳跃的八分音符,乔阅安有些讶异地瞥来一眼:“《在山魔王的宫殿里》。怎么是这首?”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动画配乐之一,是不是有点调皮?”

“好特别。”乔阅安忍不住笑,拿起那柄被随意搁下的撞球杆,“那这是什么?你的魔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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