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
元儿离开书塾,每日呆在府衙内宅,郑荀如同之前一般,下值后教着他读书,元儿天资聪颖,郑荀也不拘着他按部就班。
庞六儿并没有应下郑荀,就这样无媒无约地住了几天,她照例出去收鱼,初时消息传得慢,村子里渔夫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人都晓得,跟庞六儿打起交道来就再没那么自然。
庞六儿心知肚明,有些事情渐着手让喜鹊去做,出趟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许多。
县里头如今人心不稳,“取丁”的风波尚未过去,运河已投入治理疏浚,好在郑荀特意嘱咐过,不可粗暴对待力役,力役虽苦,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
不过石磨村却是民怨沸腾,原来这运河上游附近不少农田,地里麦子再一两月就可以收成,郑荀要将这些田地都填了,说是要修建码头。
这官府征用土地补偿皆有定数,每亩补偿八两银,这钱由县里银库拨出,层层剥削下来,到庄户手中时尚不足五两银子。
庞六儿当初在河道附近买的十亩地同样在其中,不过她的银子自然没人敢贪。
不过就算原来的八两也比市面上低不少,但官家的规矩就在这,郑荀一人治理着偌大的县城,自然不可能事事亲为,这些都让下面人依照旧例去办。
石磨村那边大牛哥去服徭役,另两个渔夫因为修整河道的关系,鱼也比之前少许多,六儿带着喜鹊出门将之前的帐结了,郑荀将阿大留给她。
一行三人刚进了石磨村没多久,就见村口顿时叫一群气势汹汹的村民给围住,竟足足有百十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壮丁很少,手里却个个举着家里的锄头、钉耙,要不然就是路边随手捡的木棍。
原来这征地本来受影响的也仅仅十几户人家,却不知叫谁煽动说:“这郑大人又是要人又是征地的,现在虽隻征了十几户,谁知道会不会叫我们整个村子人都无家可归了去,隻补偿了那么些银子,现在叫人如何过活!”
一听说这郑县爷的夫人来了,不知谁带头纠集了起来,一群人聚在一处将路堵住,有些人还是六儿认识的:“庞寡妇,我们都知道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自县里郑大人来了后,我们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先是拉人,现在又征地,再这样下去,已是没有活路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带头的那个老妇人庞六儿认识,不正是大牛哥的娘,说来她家也是倒霉,唯一个儿子拉去充丁,家里地靠着河道又让征用了去。
“大胆刁民,你们既知这是谁,还敢拦着路,这是要造反么!”
阿大毕竟跟着郑荀许久,在庞六儿面前态度恭顺,对着一群乡民却丝毫不怯弱。
“哎哟!哪里敢造反,直求县太爷发发善心给条活路罢了!”周围哭天喊地地叫唤。
阿大会些武,喜鹊力气不弱,就连庞六儿,当年可是一刀切断鸡脖子的主,若这些妇人真动手了也就罢,偏一个个只是的举着锄头唬人,庞六儿没见过这场面,开始有些被吓住,还没等她开口,一群人已有好些哭哭啼啼起来。
百姓都怕跟官府打交道,要以前,把六儿等人打伤了,法不责众,里正还能帮着圆过去,但庞六儿可是官夫人,那里正急得上火,一路小跑过来,连拉带劝给庞六儿他们开了条道。
阿大使着骡车,护着庞六儿回到内衙后门。
六儿没什么事,元儿和月姐儿身后都有人伺候着。
顾婆子见庞六儿回来,取蜜浆泡了茶水递给她,蜜浆可不像是六儿平日里吃的饴,是从山崖边野蜂窝取的,比用谷物熬製出的饴要味正。
该到下值时分,郑荀却没回来。
六儿胡思乱想,惦着白天的事,将两个崽子都哄睡了,一直没休息。
直到已过了宵禁,郑荀方从外面回来,男人看似脚步踉跄,浑身上下酒气很重,见庞六儿坐在那儿,不管不顾低头就要亲她。
庞六儿避开些,却让男人一把攫住:“六儿!”
郑荀声音不小,她捂嘴都来不及,忙看了眼炕上,崽子没醒。
郑荀似乎是喝醉,六儿没见过他这样,怕弄得崽子们醒了,匆匆把喜鹊喊过来,自己则半拉着郑荀回到他的屋子。
庞六儿来内宅这么久,还没有进过他的房间,这会点灯看了,乍看觉得眼熟,这处跟元儿、月姐儿那屋子比起来可真够寒酸。
不过她完全来不及思考,另外一人已将她拖到炕上,半个身子都压着她。
“六儿,你也不信我是不是,不信我能隻守着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