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
“我操……”
酝酿良久,大脑无法维持正常运转,我只能不受控制地吐出这两个字。
罗吾不怕热似的穿着整齐的西装,领结打得利落又漂亮。时光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算不上传统意义上英俊的长相,那双柳叶似的眼睛太温柔了,显得十分多情宽容,削弱了轮廓上的凌厉,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公司雷厉风行的老总,更像是出门就会遇见的初恋邻居哥哥。
他看了我许久,除了刚刚叫了我之后一句话再也不说,倒是一旁的工作人员疑惑出声。
“诶,你是——”
“抱歉,我拿完问卷了马上就走。”
我压低帽檐,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乱回应了句就准备落荒而逃。
门有些窄,罗吾又好死不死正好站在中间,开口让他走开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我思考跳窗的可能性时,他后退一步,噙着笑绅士地侧了侧身让出空隙。
叹了口气,我做贼似的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肢体接触,手臂一触即离,除了闻到熟悉的木质香气,耳边还擦过一声含混的低笑。
肯定是我不在的这几年他过得太舒坦以至于发福了。我恶毒地想。
“咚咚——”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关于他的一切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走出去了好远,那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悚然才消退。
该死!
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开始一帧一帧复盘刚刚的表现,思来想去我好像确实完败。
还有,罗吾那个老东西笑什么笑?见到我惊慌的样子很得意?思来想去得出结论,真该跑路之前揍他一拳。
比起见到罗吾,路人访问和当组长的不幸都只是小巫见大巫,于是实践居然十分顺利地完成。
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天色阴沉,风吹得乌拉作响。
一天下来居然和组里的人相处不错,孟亓安甚至想拉着我一起吃晚饭。
“不了。”我放下整理好的资料竖起拇指朝他示意外面,“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吧。”
“行。”他爽朗一笑,拍了拍我的肩头,“那明天一定!别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影响自己哈!”
“对对对,没什么大不了嘛!”
“我看天气预报了明天不下雨,咱们馆子走起!”
其他人也哄闹起来,向我蹩脚地散发着善意。我知道她们很好,在她们眼里,我就是无数个被左宁伤害受了情伤一蹶不振的可怜人之一。
也许今天早上我还会认同她们的想法,跟着唾弃负心人顺便继续自怨自艾,但是见过罗吾之后我甚至想不起来和左宁相处的点滴了。难过也要分先来后到嘛,左宁就往后靠靠吧。
“嗯,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背起包朝她们挥了下手,客套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拜拜。”
果然不出所料,刚一回家暴雨就倾盆而下。
好在冰箱里还有最后一听可乐,晾在阳台衣服出门前就已经收好,沙发上铺着软绵绵的空调被,整个人躺进去会被很温柔地包裹住。
我又成了单人模式无敌的向迹星。
空调开成轻柔模式,电视机已经播到了催眠的城市新闻。
眼皮沉重,我裹着被角准备享受难得的安眠。
“叮咚——”
哪里的门铃声?不是隔壁好像就是我家,但左宁有钥匙自己会进,罗吾……
我抬手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肯定今天这人给我下了降头,怎么可能会想到他。
“叮咚——”
外面的人还挺有礼貌,半分钟按了不下十次门铃。
怕被邻居报警,我只好揉着惺忪的眼睛挪了过去。门没安猫眼,好在以前罗吾安了个门链,不至于让我开门就被狂徒一刀捅死。
“谁啊?”
半天没人回应,门铃却还在作响。我只好无可奈何地摸索着旋开门锁。
“星星……”
不速之客讪讪地放下按在门铃上的手,来自少年时期的亲昵呼喊与此刻重叠。
夏夜潮湿闷热的晚风,带着暴雨裹挟的灰尘气味,他不是那道划开沉重天幕的惊雷,只是一只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狼狈猫咪。
一滴水从他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额发上滴落,打在我搭在门链上的手背。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头发被染成了即使被淋透也依旧亮眼的淡粉色,小脸精致昳丽,水红色的嘴唇绷紧了也很漂亮。
这是一只被众人捧在手心、受尽万千宠爱的小猫咪。
星星围着月亮转。
我围着舒昭月转。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脸蛋精致可爱的舒昭月就已经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宠儿。
虽然他矫情又事多,但是耐不住嘴甜会撒娇,眨巴眼睛扮可怜的时候简直无人能敌。
那时我才被罗吾接过去,中二期嘛,浑身的刺还没被拔干净,渴望温情但是硬要装作平等的厌恶每一个人,于是除了罗吾没人愿意跟我接触。
除了隔壁的舒昭月,我不理他就瘪着嘴掉小珍珠,揉着眼睛娇气地控诉我的过错,好像不跟他说话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现在想来以前的我肯定也是被他这装模做样的姿态蒙蔽了眼睛,头脑简单就被这个黑心肝的轻易勾引当了那么久好朋友,他说什么做什么绝不反驳。
向迹星,写作“好朋友”,读作“舔狗”。
当然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当他舔狗,被驯化的原因有三:
第一,他的脸十分漂亮,让我可以容忍他的兴风作浪。
第二,他成绩好,我俩一个班,我得抄他作业。
第三,在我被罗吾抛弃后,是他安慰我,抱着我说“没关系,星星还有我”。
那种被重视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上瘾。
对罗吾无法控制的狂热感情逐渐找到了发泄的办法,人生嘛,七情六欲,爱情没办法修成正果,友情我一定不能再让它偏离轨道。
和舒昭月的友谊成了我的救命稻草,在我自我厌弃的时刻可以提醒我,我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我还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我开始尽我所能地对他好,被说成舔狗也无所谓,只要他不放弃我,甚至之后被年级里传流言说我喜欢他在追求他也没去澄清,甚至恶毒地想,要是这些人会因为这件事远离舒昭月就好了,这样他就只有我一个朋友了。
但我向来就不是那么幸运,在一次自由活动课上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舒昭月支使开我和班上其他几个男生打游戏,他不知道的是我偷偷站在门外看他。说笑间提到了我的事情,有人问他是不是真在跟我谈恋爱。
“神经病啊你。”他揉了揉蓬松的头发,挑眉笑骂道,“别恶心我了好不好,跟他玩只是看他好使唤很好玩而已……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那个向迹星天天阴着个脸看着就晦气!”
“草,你喜欢谁啊?快说快说!”
他们嬉笑着挤成一堆,舒昭月推开贴上来的人给了他肩上一下,张扬的模样看起来青春恣意。
脑子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我死死咬住齿关,小心翼翼转身离去。
那天放学回家之后我就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手心已经被指甲抓破,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我难过的不是舒昭月没把我当朋友,而是他说有了喜欢的人。
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