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这话说的,好像我会跑了一样。
我应一声,子烨往门外而去。
门打开之后,夜风透入,在我那烧灼的脸颊上带起了丝丝的热气。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镜中。
那里面的人,双眸顾盼,不知是不是烛火映照的缘故,脸颊上有些晕红,像扫了淡淡的胭脂。
正当我出神,门外忽而有仆妇的声音传来。
“娘子,圣上来了……”她听上去有些慌,“圣上说,他要见娘子。”
我讶然。
景璘?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不过这事着实反常,景璘不会无缘无故深夜来访。我不敢怠慢,忙对着镜子理了理装束,而后,走出门去。
景璘就在堂上,他的衣衫有些乱,看上去似乎穿得匆忙。
见到我,他不待我开口,就已经怒气冲冲地来上前来。
“萧明玉那不知羞耻的书呆子!”他面色铁青,“朕好不容易来了兴趣要宠幸她,她竟拿出个什么素女三十六式,让朕练好了再找她!还说什么她要在上面!”
长夜(下)
我看着景璘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啼笑皆非。
“圣上醉了,去取些醒酒汤来。”我转头对仆妇吩咐道。
“朕不曾醉!”景璘瞪着眼,“朕不是玩笑,朕要将萧明玉休了!”
那酒气都喷我脸上了,他还说他没醉。
我示意仆妇赶紧去,摒退闲杂之人,对景璘道:“你且坐下,究竟怎么回事,慢慢说。”
“说什么!”景璘暴躁道,“什么皇帝什么天子!想要的东西要不到想要的人也要不到!里里外外,全拿朕作傀儡!”
说罢,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的手:“阿黛,你反正也不愿嫁这里,我们……“话没说完,他突然愣住,看着我的身后。
我转头看去,只见子烨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外袍,底下,露着寝衣。”
景璘的神色变了变,目光锐利,随即看向我。
我讪讪,脸上发烫,心里怒骂死狗。他做什么也不避着人,就这么衣衫不整出来了。
看着景璘那震惊且复杂的神色,我知道这人精什么都懂。他必是已经明白了我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反对这婚事,且我们连夫妻之实都有了。
我身边的人之中,最厌恶子烨的就是景璘。我和子烨的事,最难以交代的也是景璘。
我原想着且瞒着,从长计议,与景璘好好谈一谈。他恼怒也好,我会说清楚。这事我同样瞒了他许久,是该到了坦白的时候了。
不想,死狗就露个脸,将这一切提前戳破了
“你……”景璘的声音有些结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更加恼怒,“他怎在此处?”
“朕与阿黛已经定婚,为何不可在此处。“子烨走出来,看着他,淡淡道,“倒是昱之,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景璘张了张口,似一时语结,随即冷冷道:“朕与阿黛自幼一起长大,向来亲若手足。郑国公府从不将朕当外男,朕与阿黛半夜相见更不是一回两回。比起上皇这未婚夫婿,只怕朕更名正言顺一些。”
我直觉身上冒了一阵冷汗。
景璘也是个不嫌事大的,这话说得暧昧之至,仿佛我在子烨之前就已经跟他有过什么一样。
再看子烨,果然,那面色沉下,已然透出了杀气。
我示意子烨不要说话,转头向堂外道:“醒酒汤送来不曾?”
“朕说了不曾醉酒!“景璘瞪着我。
我也瞪着他:“陛下既是有话与我说,便喝了这醒酒汤,否则,便请陛下回宫。”
两厢僵持之下,终是景璘先让了步。
他“哼”一声,转开头去。
我转向子烨,他也看着我。
“上皇先回去歇息。”我低声道,“我有话与圣上说。”
子烨的目光随即寒了一下。
我哀求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眸中情绪不辨。
好一会,他淡淡道:“我在后面等你。”说罢,他看了景璘一眼,转身而去。
景璘没有行礼相送,站在那里,仍气鼓鼓的。
堂上再度剩下了我和他两人。
我看着他,心中叹口气,在席上坐下。
醒酒汤已经送来了,刚刚煮好,热气腾腾。
我盛了一碗出来,递给他:“喝了。”
“朕不曾……”
我目露凶光。
景璘终于闭了嘴,接过来,尝了尝,嫌烫,皱眉撇在一边。
我很是无语。这般娇气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会星夜兼程,一路吃苦赶到洛阳来。
“陛下究竟为何来洛阳?”少顷,我决定单刀直入,问道。
景璘冷笑一声。
“自是为了给你和那不要脸的夫婿贺喜。”
“是么。”我说,“那么还有一件事我要问陛下,我和上皇来洛阳的路上,遇刺了一回,差点丢了性命。此事,陛下知道么?”
景璘愣了一下。
“不知。”他讶然问道,“你遇刺了?”
“他们要杀上皇,不过看样子,也不打算放过我。”
景璘目光不定,随即又变得不满:“你竟疑心朕杀你?”
“我只问陛下知不知道,不曾问是不是陛下指使。”我说。
景璘若有所思,语气依旧冷硬:“不知。”
接着。他说:“此事。朕还要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想嫁给太上皇,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你离京之时,竟是与他同行,你……”
“我心口不一,是么。”我打断道,“我那时确实是不愿的,但陛下也切莫忘了,促成这婚事的,正是太后和陛下。我无依无靠,不过一叶浮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嫁臣也不得不嫁。我遵照陛下和太后之意,跟随了太上皇,陛下却要指责我违逆么?”
“朕也跟你说过,你不可喜欢他。”景璘盯着我,道,“你现在老实告诉朕,你喜欢他么?”
我说:“喜欢。”
看着那张变色的脸,我豁出去,继续道:“现在是,从前也是。陛下,当年齐王入宫学之后,我二人就曾定情。”
景璘腾一下站起来。
“你……”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枉朕那般信任你!你竟敢瞒着朕!”
我说:“我和他在一起没多久,就遇到了杜行楷之事。陛下知道,杜行楷的案子是我父亲办的,我和他也就此断了。因此这事,我不光不曾告诉陛下,也不曾告诉我的家人。”
“那你现在为何告诉朕?”
“如今陛下不计与太上皇的嫌隙,亲自到洛阳来为我贺喜,我也自当在陛下面前坦承。”我说,“我喜欢过他是真,这些年,他包庇董裕,我和陛下一样真心实意想杀了他也是真。”
景璘的神色稍解,但仍逼视着我:“现在呢?你方才说仍喜欢他!”
“他是我的夫婿,我为何不能喜欢他?”我平静地与他对视,“陛莫非觉得,这婚事是陛下和太后给我的,我便不配与他举案齐眉,相敬相爱?”
景璘张了张口,没说话。
我知道我说中了。我太了解他。某些方面,我们从小就很像。
譬如,那理所当然的自私。
好一会,景璘深吸口气,看着我,声音缓慢而低沉:“如此说来,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