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的花b
傅融无意识的抱怨,但刚说完,耳朵就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声响,似乎是马蹄声。
大半夜的,谁在绣衣楼内跑马?难不成是有急事吗?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头发还没干,从从架子上拿了剑就要往出跑。
谁曾想这声音竟然越来越近,显然是奔着自己的方向来了。
这会儿傅融隐隐有了些猜测,心跳都快了几分,急步向前,将门拉开了。
远远跑来两匹骏马,为首那匹通体漆黑,身形高大健美,显然是一匹纯血神驹,偏偏四条腿和蹄子连接的那一小截的毛都是白的,像是踏雪而行一般。正是广陵王的爱马照夜。
“傅融,远远见你屋里灯还亮着,我过来看一眼。”
身着骑装的广陵王腿部发力,夹住了马腹,让马停在了屋门前。
“阿蝉回去休息吧,最近辛苦了,今天就不用值夜了。”
说完便翻身下马,又伸手抚摸马的面颊,解开了口嚼子。
“乖乖照夜,我的好宝贝儿,自己回去歇着吧,明日让人给你换上好的苜蓿草吃。”
照夜极通人性地低头用脸蹭了蹭广陵王,慢悠悠的朝马房的方向走了。
等到将人马都安排妥当,广陵王才抬眼看傅融,嘴角的笑带着一点明显的讨好。
“夜里风凉,莫要站在门口,省的引发头痛症。”
傅融没说话,将数日不见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他不是没见过广陵王穿骑装,在紧身长裤与皮靴的包裹下,那双腿显得又直又长,扎起来的马尾和自己的略有几分神似,显得干练又稚嫩,他身量纤细,一张清俊脸蛋在月光下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是不是这几年都没怎么变过?
傅融突然产生这样的疑惑,当初碰瓷来到绣衣楼,就好奇传闻中的广陵王怎么这样年幼,但如今跟他这么久,除了身高又增长一些,竟仍是束发之年的样貌。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但没来得及深入剖析,就被广陵王拉进了屋内,对方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你生我气了吗?”
广陵王见他始终不发一言,伸手去摸对方仍旧湿着的黑发。
冰凉的发丝被他抓住,绕在手指上,他想到了郭嘉鸦青色的发丝,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很像那种背着家里的夫人去秦楼楚馆花天酒地的男人,回了家又看见替自己操持家事的夫人仍留了灯,熬着不睡等自己。
内心不由得生出来些爱怜之意,何况傅融此时散着发,平日里的凌厉感全消,俊美脸蛋被烛火衬的分外柔美。
那是和郭嘉完全不同的好看,郭嘉美虽美矣,却带着不安于室的危险风情,像玉山崩塌,如瑶琴断弦,在吞吐烟雾之际,让人恍惚中看到华丽却纯洁的昙花在面前徐徐绽放。
但傅融不一样,他也生的俊,但好像很不在乎,或者根本没意识倒这回事一样,总是很少笑,做饭格外香,舌头格外灵,白眼翻得极其刁钻,总之就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像开了一树的花,高高的,香香的,除了盼着他结果,平时并不总在意这个。
但这些花一朵一朵次取义,如咏风花雪月,无意‘把君之手’呀。”
“在下还以为,当初许诺,殿下今日要兑现呢。”
袁基本不是面上这副纯情模样,他三弟的孩子都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他又怎么会分不清调笑和调情呢?只是故意如此,引着对方往那方面想罢了。
广陵王不是疯了,当然不会同意什么三书六礼嫁到袁家,但他也不会一口将事情咬死,凡事留一线。现在只好装傻充愣,绝口不提自己脚腕处那金圈的事。
“我得了一种有趣的术法,可以施加在纸人身上,可以千里传音,互递文书。虽然极为难得,而且要看使用者是否有天赋,但成了之后非常便利,之前做了一对,想要送给太仆,太仆愿意一试吗?”
袁基定定的看向广陵王,片刻后弯起嘴角,道:“殿下有心……不知何时方便呢?”
“下次朝会,我带来便是。”
广陵王没想到对方应得如此痛快,只得往后推脱,他其实有过这个想法,但并没有落实,也就是这对心纸君还没做出来。
袁基只点头应下,他不是追问扫兴的人。
吹了会儿冷风,酒意被压下去,广陵王便回了殿内,国丧未过,席间没有歌舞助兴,便显得有些寥落,酒过三巡,刘辩本就不想搭理这些人,自己喝足了,过了酒瘾便离席,让众人散了和家人同聚。
广陵王想着跟上去说几句话,但张常侍却引了刘辩去太后住所,他只得悻悻而返。
回府路上,长街热闹非凡,时不时有人高声叫卖和杂耍艺人吹吹打打。
雒阳本就开了夜市,如今宵禁大开,等夜深了更有富贵人家放烟花庆贺,是以到了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他撩开帘子看的津津有味,想到傅融独自守在府中,便打定主意要带人出来散散。
天刚擦黑,傅融正在廊上挂灯笼,就看到广陵王回来,差异之余还有些惊喜,下了梯子打量对方面色,见他神色清明,大抵没有喝多少酒,以为是广陵王听进去自己的叮嘱,忍不住露出些笑模样。
“今天回来的倒早,要喝些甜汤吗?”
广陵王点头,“你已经吃过饭了?那等下可要一起去逛夜市?我回来路上看了,很有意思。”
“吃过了。逛夜市可以,但人多手杂,你需得换身常服,省的叫人扯去坠子,拿了玉佩。”
傅融说着便提起放在一旁的灯盏,引着他往前走。
广陵王府上没什么家生的奴仆,一些签了死契的轮到休沐也去休息逛街,偌大的府邸看起来格外寂寥,一时间只剩下二人的脚步声。
广陵王喝了碗热乎乎的圆子红豆汤,手脚都热了几分,回屋里换了身骑装,又裹了件披风才出来,见傅融依旧是那身制服,便催他也加件厚衣。
“知道了。”
傅融却没动,从袖中摸出个纸封来,塞给了广陵王,然后才转头就走。
广陵王有些摸不到头脑,便拆开了纸封,里面却没瞧见信,又往手心里一倒,一枚冰凉的事物坠在掌心,本以为是一枚铜钱,可等他捏起来细细打量,却是那种过年时会封到小孩子红包中的压胜钱,铸币的范上有不同的吉祥纹样,很是精致。这钱不能花,一枚要价却不低,广陵王拿在手上,不免有些怔愣。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他从小到大收到的压胜钱均是货真价实的珠玉翡翠,毕竟仙人们对于世俗的讲究不那么在意,他自己又没有亲近到应该给他压胜钱的家人,所以稀里糊涂的过了许多年,竟是不晓得这物件究竟是什么模样。
广陵王举起这枚大钱看了又看,鼻子有些酸涩,想了想揣到了胸口的暗袋中,和师尊给的那枚木制方孔钱叠放在一起。
他摸了摸胸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傅融说些什么。
只想着今夜无论如何,也许他一样东西就是了。
夜市上各色花灯点缀,整条街如同一条灯河,摊贩门沿街叫卖,吃食的热气蒸腾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因为不少世家子弟也来闲逛,仆从前呼后拥,一些狭窄的路口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广陵王自然不愿意去挤,朝着人少的地方凑,左看右看,瞧见路旁有卖纸风车的,北风一吹,便转成一朵花。
“傅融,我给你买个车吧。”
他伸手指着卖风车的小摊,显然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