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人与精灵少有结果
一个不注意,伽兰纳被脚下的水壶绊了一下,险些摔进河里,方才还在森林与村庄交界处徘徊的精灵突然快步骑到他的身边,声音颤抖着,“你不要站在河边,再过来些。”
眼前比伽兰纳还高大许多的巨鹿迎着他的门面热情地舔舐过来,因而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瑟兰迪尔伸向他的手,便在躲闪间自觉地远离了河水。
此时再不明白来者是谁,伽兰纳就该是个傻子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这儿——
难道是来主动求和的?
他一边安抚着巨鹿,用它最喜欢的方式,反复从鹿角根部抚摸到眉目,一边抬眸望向精灵国王。
浓雾褪去,金发下展露一张远超伽兰纳想象的脸,冷峻硬朗与俊逸近妖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眼前的精灵身上得到完美融合,仅仅是浓眉紧蹙,那道眉间的浅壑便将国王威压显露无疑。
在伽兰纳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但此刻一见,他却觉得格外熟悉,仿佛他早已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千千万万遍。熟悉到在他看清全貌的一瞬间,哪怕对方的表情变化是如此些微,伽兰纳也能立刻察觉到,他的国王陛下此刻非常难过。
伽兰纳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林子里出了什么事,逼得从不低头的精灵国王居然不顾他们俩正在吵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他。
伽兰纳绕过巨鹿去牵精灵,扬起的眸中倒映着瑟兰迪尔和漫天星光,覆在瑟兰迪尔手背上的手也是那般鲜活与温暖,好似眼前的一切不是瑟兰迪尔臆想出来的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瑟兰迪尔想,他真是疯了,彻头彻尾地疯了。
见他不说话,伽兰纳勾动他的手,“发生什么了,我的陛下?”
他熟练地撬开国王大人的冰冷外壳,和对方相处的这一切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般,深深刻入他的身体。
下一刻,伽兰纳眼前一花,高大的精灵国王突然俯下身来,毫无预警地将他抱上鹿背,深深地拢进了怀里,伽兰纳能听见单薄外袍下心跳如鼓擂——
他还不知道精灵的心跳也可以跳得这么快,快到他也情不自禁地随之紧张起来,同时又让他隐隐约约感知到,也许今夜驱动精灵来找他的并不是什么危险。
危险才不能让他的国王这么脆弱,瑟兰迪尔好像在颤抖,低声唤他名字,“伽兰纳,你为什么在这儿?”
不喜拥抱的精灵今天抱得实在太紧了,伽兰纳听着这个奇怪的问题,埋在他的怀里小声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在吵架,你那天说得太过分了,我现在还在生气呢,你不能用这招来动摇……”
伽兰纳还没说完,就听见高傲的精灵国王这样对他说道,“我错了。”
瑟兰迪尔皮肤上仍残留着夜行的凉意,深深地埋进伽兰纳肩窝之中,眷恋地用鼻尖蹭弄他的脖颈,嗅闻着他的气味。
“是我错了,伽兰纳,你不能把我扔在那儿,那儿太冷太空了。”
伽兰纳想过自己这次不会主动低头,精灵国王也许会让辛巴迪,或是其他与他相熟的精灵来接他回去,或者干脆把他扔回人类之中,放任他真正做回人类。
但伽兰纳没有想到,他又一次来接自己了。
像幼时把伤好痊愈的“他”送给村子里没有子嗣的人类夫妇一样,半夜独自来到人类聚居的村落中,本想偷偷确认“他”的近况,结果发现“他”被寄养后并没有同预想和约定那般被人善待。
头疼发作也只能抱紧单薄的破被子,缩在茅草屋中木板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走近还可以看见,小孩攥紧被角的手指上满是倒刺,一看就知道被两个人类收养后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那一夜还是“他”第一次和精灵一起共乘巨鹿。
大发雷霆的精灵国王踏着月光把“他”抱回森林,第二天还派来精灵上门算账,把之前赠予那户人家的东西统统收了回去,早就被卖掉的宝物也用那家的农具和存粮来冲抵。
自己哪有他说得那么过分,伽兰纳心里酸酸涩涩的,被对方那番话伤到后便一直逞在心口的那口气不知不觉散开,还生出了些许不好意思来。
“只是出来玩几天而已,你不要这么夸张,”他推推瑟兰迪尔的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等会儿被人撞见,丢不丢人。”
瑟兰迪尔却置若罔闻,依旧牢牢把他锁在怀里,粘人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几天没见,而是几百年没见一样——
如果伽兰纳没记错的话,他们在梦中认识的时间都没有那么长吧。
他又任瑟兰迪尔抱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康辛达由远及近呼唤自己的名字,才拍拍对方后背,商量道:“先让我和朋友告别,告别后我们再回家好不好,不告而别是会让人担心的。”
听完这话,抱着他的人看起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好歹是允许伽兰纳换成两人共骑的姿势,虽然不再紧抱着他,却依旧死死握着缰绳,片刻不离地贴在他背后。
究竟是怎么了,伽兰纳叹了口气,他奇怪的粘人陛下。
康辛达一回头就看见伽兰纳和什么“人”坐在巨鹿上,当即飞快地跑过来,直到看清楚鹿背上端坐着的是精灵国王,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畏惧,向金发精灵行蹩脚的精灵礼。
“我没有想到您会在夜里过来,精灵大人。”
即便瑟兰迪尔从未刻意在伽兰纳的人类朋友面前摆出他精灵国王的尊贵身份,可康辛达依旧觉得瑟兰迪尔并没有伽兰纳说得那么好相处。
作为立场更鲜明的人类,他比伽兰纳更能敏锐地察觉到,瑟兰迪尔并不喜欢伽兰纳与他们这些人类来往,他只是在忍耐。
今日精灵国王眼中的警惕与排斥更甚,手臂环绕在伽兰纳腰间,完全是不容丝毫靠近的姿态。
那副样子比起传说中美丽优雅的精灵,倒更像是一头守护珍宝的恶龙。
康辛达开始为这个对精灵毫无戒备之心的朋友感到担忧,恳切道:“烟火大会一直持续到明天呢,伽兰纳,你要不要再多呆几……”
瑟兰迪尔拽紧缰绳,巨鹿立即轻盈跳跃起来,三两步间便消失在背后的广阔森林之中,康辛达眨个眼睛的功夫,便再也找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默默抹了一把脸上若有若无的扬尘。
“我的礼仪还是向您学的,您还记得吗?”伽兰纳哭笑不得。
远离村庄后,瑟兰迪尔倒是放慢了巨鹿的步伐,漫步在丛林间,并不着急回到他的王国。他臆想出的小人是如此鲜活,比起记忆中这个年纪真实的伽兰纳,天真又懵懂,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倒是更贴近那个已经与自己相爱的年纪。
长大后的人类从不怕他,甚至会像现在这样打趣他,“陛下,您确定当时是这样教我的吗?”
瑟兰迪尔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他却控制不住沉溺在这场真切的幻想之中。
“别这样叫我,伽兰纳,”他忍不住再次环上伽兰纳的腰,尖耳依恋地蹭着人类头顶翘起的发丝,“我早就允你唤我名讳,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唤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伽兰纳心底思考道,自己应该知道吗,可是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围的树林突然在眼前扭曲起来,他手心与瑟兰迪尔共攥着缰绳,缰绳却像流水般滑过掌心,伽兰纳将手伸到眼前,个重影来回摇晃着,他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喃喃道:“名字?”
陛下、陛下,瑟兰迪尔耳畔也出现了不该出现在林中的声响,有人持之以恒地想要将他叫醒,他慌忙握住伽兰纳的手,感受到连那温暖的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