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别把我衣服洗坏了”
加过一个欧洲的游学夏令营活动,当时在班上与老师和同学的日常交流也完全没有问题。
高考当天,全城道路清理,警察与志愿者纷纷出动,所有考点附近拉起警戒线。太阳炙烤大地,热浪滚滚,蝉在树上疯叫。
云见微睁眼的时候,祁峰已经走了。他一个激灵翻滚起身,看看时间,又跑到窗边看楼下乌泱泱的一片送考大队。
他哥竟然还给他买了早餐放在桌上。云见微快速漱口洗脸,抱着一碗鸡蛋粉丝蹲在窗边呼噜吃,心脏怦怦跳。祁峰高考,他比祁峰还紧张。考试为期三天,云见微就紧张了三天,白天静不下心学习,晚上睡不着觉,还得装着淡定不让他哥发现。白天祁峰在考场里考试,云见微就在宾馆房间昏睡,吃饭时间再被彭玲叫醒;晚上又精神百倍地睁大眼睛,数他哥的眼睫毛。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云见微和祁峰的爸妈等在考场外面,祁琪也从临安过来,等他弟考完试出来。云见微眼巴巴望着校门,彭玲在旁边给他撑着太阳伞,“你哥性子慢,估计得一会儿才能出来,要不咱们去旁边坐着等?”
然而她话音刚落,云见微就兴奋抬起手,“哥哥出来啦,我看见他了,哥!”
只见远远祁峰背着书包跑出来,身后一大群离场的考生在往外走。云见微使劲对他哥招手,等祁峰跑到面前了,马上送去一个熊抱,“恭喜哥哥毕业!”
祁峰把他弟抱稳站好。一旁祁琪问,“你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平时不是都慢慢悠悠的么。”
“太阳晒,怕你们等久。”祁峰说。
祁高荣问他,“考完感觉怎么样?”
祁峰很平静,仿佛只是考了一场普通的考试,“还行,比上次模考的难度要简单一点。”
祁琪对他比大拇指:“我弟就是不一样,够沉稳,有气魄。”
彭玲笑着说,“接下来想去哪?是回家休息,还是咱们先找家馆子吃饭去?”
“先吃饭。”祁峰想了想,看云见微一眼,问他,“吃完饭和你一起回临安?”
云见微的小心脏又加速跳起来了。他望着祁峰,“可以吗?”
祁峰点头,“陪你考完中考。”
云见微要高兴坏了,马上点头,“好!”
祁高荣便大手一挥,“行,先吃饭去,晚上小琪就把你两个弟弟带回临安。”
“没问题。”
云见微简直开心得眉飞色舞,这下他哥高考也考完了,还今晚就陪他一起回临安市,到时候他哥不用再去上课,可以每天接送他上学,陪他补课,一起吃饭睡觉,他们俩可以天天待在一起!云见微越想越激动,转头兴冲冲扑他哥怀里叫唤,“哥哥最好了!”
旁边几个大人直乐,祁峰没明白他弟怎么突然这么兴奋,任他抱着自己撒娇,接过彭玲手里的伞给他弟挡太阳。
祁峰的高中生涯就这样在夏天结束了。
临安市的初中生们在炎炎夏日中迎来中考。无风的烈日,树静风止,考场外的走廊空旷无人,墙上的空调机发出嗡嗡震鸣。
教室里凉爽安静,充斥笔尖划过纸页的刷刷声和卷子翻动的声音。
云见微的记忆有自己的选择。对于某些具体的数字,重复性的行动轨迹,繁杂庞大的信息流等,他兴趣缺,从而很难留下具体的印象。但对于那些视觉化的、抽象而无言的事物,他总会不自觉地发现其中奇妙的特征。
比如当多年后的他回忆起这短暂的三天时,他已然记不起做过什么题,甚至连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都忘记。唯一记得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自己竟然见过,还是祁峰给他补课的时候出的一道数学题。他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当时他哥教他用了三种方法来解这道题,然后让他选一种自己觉得简单的方法记下来。
云见微的记忆里更多出现的是那个明亮凉爽的教室,排列整齐的桌椅,桌面是活泼的明黄色,茂密的树影停留在墙上的标语横幅上。
那天没有起风,只有云在天上缓慢地漂浮。东南季风从海洋吹向陆地,庞大的气流系统横跨大陆带来高温和水汽,风的痕迹藏在云里,被从卷子里抬起头的云见微发现。
然后成为零碎剪影,构成他人生时刻的彩色画像。
中考结束后,云鸿舟难得请了年假,与几位朋友商量一起出门旅游。最后商议的路线是坐飞机到巴中落脚,然后自驾走一趟川藏线,再往南进丽城游玩。
定下这条路线一是因为云鸿舟在巴中那边有交好的老友,邀约邀了几年,皆因工作繁忙未能见面。另一方面,云见微曾偶然看过一部藏区的纪录片,后对那边风景十分向往。
云鸿舟特地邀请了祁家,祁高荣和彭玲很爽快地答应了。祁琪要忙生意,夫妻俩就把自己刚高考完的儿子拖上,收拾行李来临安与云鸿舟汇合。
这次一起旅行的有三四家人,都是云鸿舟的同事和朋友。大家乘坐飞机到巴中机场落地,来接机的车已停在机场门口等待。
云见微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和他哥一起走在人群里。云见微的衣着亮眼,橙色大t恤,大口袋短裤,潮牌运动鞋,戴着个很酷的黑色鸭舌帽,手腕上还戴一个他爸给他买的新款运动手表。他只一手拿一个贴了花花绿绿贴纸的行李箱,背包背在他哥身上,水壶也挂在他哥身上。
祁峰穿着一身和云见微身上同款的黑衣短裤,一路形影不离走在云见微身边,好随时给他弟拿水拿零食。
有祁峰同行,云鸿舟根本不用担心云见微跑不见或是没被照顾好。他还对祁高荣和彭玲感叹,“我们家微微真是好运气,有阿峰这么好的哥哥疼他,人家亲兄弟都不定有阿峰这么细心。”
彭玲也说,“也不知道阿峰从哪学来这么会疼弟弟,从前他小的时候,他那大大咧咧的姐可从没这么仔细照顾过他。”
大人们一开始都没看出来祁峰是个会照顾人的孩子。祁峰从小太专心念书,另一大爱好就是钻研花鸟虫鱼,在人际交往这方面颇不上心。说实话那年暑假云见微被送到祁家暂住,大家心里都默默捏了把汗,担心一个孩子太娇贵闹腾,一个孩子又太沉闷不言,怕两个小孩处不来。
云见微当然不知道大人们想了多少。他放了暑假彻底自由,还能和他哥一起出远门玩,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夏天。且他来巴中之前还担心自己吃不习惯这边的菜,结果来了以后发现这边百菜百味,从街边小吃到堂上宴席,好吃的东西多到让人眼花缭乱,云见微成天拉着他哥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一行人在巴中待了几天,而后自驾上川藏线。随着海拔越高,气温降低,紫外线变得更加强烈。车队中途休息的时候,云见微还要在车里穿好防晒服,戴上帽子把自己遮严实,才肯下车放风。
车行驶在公路上的时候,云见微大多时间都窝在他哥腿上睡觉。车是七座大越野,底盘高,车型霸道,车内空间非常大,比普通的车行驶也要稳定。因此云见微没有出现严重的晕车反应,只是很容易犯困。祁峰就把枕头垫在自己腿边让云见微枕,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盖着薄毯,再把人搂着,防止他摔下去。
有时候云见微半梦半醒睁开眼睛,感到车窗外的风吹拂过他。他稍微转过头,就能看到他哥安静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从下往上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下巴,鼻梁,和纤长的睫毛。
云见微就躲在毯子和祁峰围造起来的暖窝,看窗外湛蓝若水滴的天空。车往前行进,天空仿佛也没有尽头。风带来高海拔的寒意,他哥的手始终放在他的背上,将他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