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
“来人,割了他的舌头。”冷栩听完了,连脚步都未曾停下,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句。
两个小太监这才发觉冷栩在他们身后听完了此番对话。
“殿下饶……”这一句甚至没能说出口,暗卫早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那出言不逊的小太监身侧。
刀光雪白,那小太监的喉舌割得也极快,鲜红的软物便从他口中脱离。
滑不溜秋的舌头软趴趴地摔在地上,甚至微微一弹,血色浅浅划了一地,面色如纸的小太监顷刻栽倒了下去。
冷栩没有回头,沉翩却压抑地喘了一声,紧紧捂住了嘴。
她的目光落在那血腥的舌头上,血糊成一团,看着恶心又恐怖。
身量瘦小的太监倒在地上直挺挺的,似个单薄的纸人。
而身侧的冷栩连头都没回。
沉翩深深呼吸,目光全是惊惧
冷栩才察觉到她的异样,微微停下来,问道:“怎么?吓着了?”
沉翩下意识将手放下来,紧紧交握,强作镇定。
冷栩抚了抚她的肩,那双冰凉纤细的手慢慢地,隔着衣物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语气却不耐,是对着身后的暗卫:“以后拖下去再处置,别在跟前见血。”
“是,殿下。”
冷栩尽量和气地对沉翩道:“走罢,带你去御花园赏赏花,待会本宫叫御膳房给你做些喜欢的糕点送过来,别吓着了。”
沉翩眼睫颤动,垂下头去:“谢殿下。”
只是余光还是掩不起的浓重血色,沉翩却再不敢回头了。
“听闻殿下方才割了小太监的舌头?”孔风敛踏入明光殿之时,冷栩正立在窗边,一双眼沉沉看着外头高大的金桂,落了一地灿黄。
“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孔风敛笑了笑:“方才来的不巧,正好撞见枯昭道长拦住了将小太监拖下去的侍卫,为人医治。”
“说来也奇,舌头都被割掉了,经了他的手,竟还没断气,倒是妙手回春,有几分本事。”
冷栩心情不虞,听了反倒冷笑:“个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要处置的人竟也有人敢救。”
孔风敛听了走上前去,拉着冷栩的手,道:“殿下,舌头是割不完的。”
“臣女知道殿下恼怒,可陛下寿辰刚过,眼下不宜见血光,今日那两名言官在大殿撞柱,已是极为冲撞。眼下殿下处置了那小太监,弄出条人命来,又不知被拿去怎样做文章呢。”
冷栩一听,倒是叹了口气:“你瞧,本宫竟是被气糊涂了。”
“本宫就是不明白,历代太子上朝听政轻而易举,为何本宫要上朝便又容不得?”
孔风敛避而不答,只是耐心道:“这算什么?殿下切勿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反倒看不清眼前。”
“最重要的是,如今陛下只有殿下这一支血脉,殿下既没有那些兄弟姊妹与你争权夺利,更没有今上猜忌怀疑。哪怕今日朝臣反对,这位子也迟早只会是殿下的。”
“殿下怎反倒因自己的身份而困扰?”孔风敛娓娓道来。
冷栩慢慢听完,倒是深思一番,问道:“你的意思是,如今这尚不算棘手?”
“自然不算。”
“那你以为该如何破局?”
“殿下,今日朝堂之上虽有大多数官员反对,却也不乏少数官员支持,是罢?”
“是,有那么一两位,本宫不认得。”
孔风敛点头:“一位是大理寺少卿相里羲,一位是刑部郎中滕拂。”
“你的消息当真灵通。”冷栩微微眯眼,难免忌惮,垂下眼继续问:“他们是什么来头?”
孔风敛很从容:“对殿下之事,自然关切。说起这位大理寺少卿,倒有些意思。他确实为人正直,但过于呆板。别看他今日支持殿下,也全是因为律法而已。若来日殿下犯了什么错被他抓住把柄,他亦不会包庇。”
“哦?是吗?”冷栩转开眼,望向窗外,看风又吹落些许桂子。
“是,正因他这样正直死板,入朝为官多年,也不过是个四品官。便是陛下之过,他也寸步不让,多次触怒陛下,因此几经贬谪,甚至迁出长安。近年才又被调回长安官复原职。”
“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是去年的新科状元,滕大人为人低调,对他的消息并不多,只听说很得陛下心意,一年便高升至五品,想来应当是个可以拉拢的。”
冷栩端起茶来,轻啜一口:“然后呢?”
孔风敛不疾不徐:“臣女想说的,便是朝中局势向来可以归为三派,一则反对者,二是支持者,三便是中立派。”
“今日朝堂之上反对殿下的听起来声势浩大,支持者甚寡,其实最多的应当是那些不声不响的中立派。”
“古往今来,朝堂之上要得胜,最为紧要的便是那些中立派,明哲保身是聪明人的选择,他们随时都可以变做殿下的支持者。”
“可本宫又该如何赢得那些中立派的支持呢?”
“这还不简单?”孔风敛转过脸来,认真注视着冷栩的眼睛,“当然是打压反对者了,朝中势力无外乎此消彼长,你打压了这个,那个便起来了。”
“殿下觉得该如何打压他们?”
冷栩想了一想:“擒贼先擒王?”
孔风敛摇摇头:“不对,殿下再想想。”
“逐个击破?”冷栩皱起眉头,“这恐怕不太容易,本宫手中并无可用的棋子,而那些走狗对他们的主子忠心得很,亦不是本宫能拉拢的。”
“殿下这就错了,殿下以为这些朝中的势力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那些鹰犬爪牙,殿下以为他们为什么为主子卖命?”
冷栩眼睛一亮:“靠抓住他们的把柄?这才令他们甘愿套上链子,供人驱使。”
孔风敛也不否认,只是道:“忠心只靠拴个链子可能有些勉强。狗链谁都可以去拽两下,但是殿下要明白,饭碗却不是谁都会给的。”
“一群走狗,能令他们始终顺从又忠心的是什么呢?是饵,是肉,是饭碗。”
“要挟他们的把柄是准备将他们当作弃子时用的。这种东西永远只会让他们随时准备反咬主子一口。”
“可本宫手里还暂且没有他们的饵。”冷栩犹疑道。
“没有饵,便让他们自己抢饭碗。”孔风敛眼睛极亮,笑得很漂亮,字句却毒辣,“殿下的暗卫不是在吗?杀了其中最令人眼红的官员,那饭碗不就腾出一个来。”
“为了那一个位置,他们争得可不会手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且等他们争抢这一个位置,到时候殿下便可捏着把柄造势了。”
“可他们的把柄约摸只捏在他们主子手里。”
“我的好殿下啊,人既然可以杀,那把柄也可以捏造啊。”孔风敛说得自然极了,半点没有犹豫。
“他们爬到这些位置是为了什么?权力。”
“有了权力又是为了得到什么?无非是财无非是色。历朝历代,不外乎都是这些事。殿下试想,走到这些位置的人,他们几个又有谁能真的干干净净,全身而退?”
“朝廷命官掳掠民女,逼良为娼,强占田地,强征重税,暗开钱庄?或是暗地里以色行贿,买卖官爵。随便一条罪名拉出来,便可轰动民间。”
“人言可畏,这种东西,有时候确实是极有用处的。”
“殿下而后再去一趟民间,做些半真半假的戏,为那些千里喊冤的人平反,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