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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

 

敛送来的消息,只探听到皇帝已昏迷许久。

“殿下,有一要事还望殿下知悉。”

“从前臣女提及陛下患有心疾,须得服用秘药,然那药自一件极稀罕的药引,从前便是由臣女母亲因缘巧合所寻来的,经年累月,未曾断绝。”

“只是自去年起,母亲便再次大力搜寻药引,始终未果。想来陛下的药却也快用尽了,应也在暗中搜寻。”

“近日禁中忽然戒严,臣女无法进宫,恐生变故,只得急书一封送予殿下。”

“此外在桂殿的假山石下藏着三枚陛下的丹药,是母亲予臣女以防万一的,殿下若有必要,须得持药面见陛下。”

“若有回信,便将书信藏于殿下门外的花坛外下的石缝中。”

冷栩从不知名宫人手中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草草看了一眼。

寥寥数语,便令她冷汗陡生。

不对,上一辈子,明明两年后,太子还在大张旗鼓地礼佛,陛下定然安在,如今怎会生变?

冷栩握着那张信纸,反复看了又看,根本不敢赌。

若是叶挚的命数变了,其他人的命数也随之更改了呢?

冷栩心急如焚,思索再三,将这封信烧了个干净,又急忙提笔写了两封书信,待到寅时才摸出殿门,将信塞入花坛外下的石缝中。

一封是急召贺兰曳回皇城。

一封则是催促孔风敛将信快马加鞭送至塞外,且另寻良药。

虽说远水解不了近火,但眼下的局势,却也没什么能指望的人了。

冷栩拢了拢绛色披风,避开侍卫宫人,匆匆赶往桂殿。

已是夜深,桂殿门口守卫的宫人呼呼大睡,十分懈怠,冷栩小心翼翼地绕了进去。

里头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冷栩这几日未曾睡好,今日更是提心吊胆熬到寅时,甚至支开了沉翩,才独自来到此处。

眼下她颇有些眼花,极力睁大眼睛却也看不清来路,即将走到假山石下时,不慎踢到了不知哪个宫人落在此处的花锄,发出极大的一声声响。

“谁!谁在里头?”外头忽然就亮起了灯,有宫人掌灯前来探察。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远处的光亮一点点逼近。

晚风吹得冷,冷栩急得一身冷汗,正是此时,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冷栩的口,将她拖着藏于假山后。

“小临子,都让你把花锄收好,风一吹掉下来,扰人清梦。”宫人打着呵欠一扫,见是掉落的花锄,环了环肩,不满道。

“快捡起来!”

“是是是。”

“走了,吓我一跳。”

在随行宫人尴尬的笑声中,桂殿内重归黑暗。

假山内,一双男女身体贴得极近,冷栩被人从后困在怀中,唇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却不算压迫,有扳指似的硬物触及唇角,不似玉,似是银。

她的呼吸喷在对方掌心,渐渐的,他那只手也暖起来,那人低头看她颤抖的眼睫,紧闭的眼不敢睁开的模样,也是一语不发。

冷栩认命地闭着眼,根本没有回头看是谁拖住她。

“殿下,还好吗?”直到工人离去,对方清雅的嗓音低低响起,周身一松,冷栩才讶然回头。

“少师?”她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会在此处?”

“殿下又为何在此处?”许却云反问。

冷栩不答。

许却云却将她转过身来,认真扶住她的肩:“殿下不欲告知,臣也不会过问。只是望殿下明白,殿下要做什么,臣定然会鼎力相助。”

冷栩听了,却是扯了扯唇角,讽刺一句:“哦,是吗?上次本宫因男宠之事被千夫所指,少师又在何处?”

她抬手推开许却云的双手,语气没有起伏道:“少师身体不好,还是早日告假罢。”

不似往常的疏离冷淡,她头一次对他显露出这般明晃晃的戒备,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许却云想解释,张口却无言。他有太多不能说的话,无从令她知晓。

“本宫不需少师相助。”冷栩先行抽身,从逼仄的假山出来,方才短暂的光亮更令她眼睛不适,只能假作晕眩,抬手靠在假山上不经意地摸索。

还未走几步,她便摸到一处,卡着一只短而细的石笛。

冷栩迅速将它抽出,藏于袖中。

许却云恰好走出来,见她虚弱地扶着假山慢行,两步上前扶住她。

“殿下?你的身体——”

“不劳少师挂念,本宫好得很。”

“殿下!”许却云压着嗓子,语气却严厉了许多,不顾她挣扎就扣住她双肩,将人一把抱起,往桂殿外另一条道走了,“殿下便是厌憎臣,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殿下,不可逞强。”

许却云抱着她走得很稳也很快,冷栩顾忌眼下情形便不再说话,亦不愿抬手搂住他,在他怀中保持着一个抗拒的姿态。

待到被他带出桂殿,走入一个幽僻小路,冷栩便挣了挣,许却云识趣地将她放下。

四面依旧漆黑,冷栩蹙着眉,下意识揉了揉眼。

许却云目光未曾移开,自然注意到了,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殿下别再揉了,该回宫休息了。夜路难走,臣送殿下回宫。”

“已过宫禁,你逗留宫中被发觉是什么后果,难道不知?”冷栩冷淡地抽回手,开口呛了一句,故意别开脸,自顾自往前走。

“多谢殿下关怀。”许却云怔愣片刻,在这夜色中弯了唇角,又快步追上前。

“殿下,近几日未曾休息?”他问。

冷栩不说话。

“殿下不必忧心,陛下会平安无事的。”他安慰道。

“可本宫却连父皇的面都不能见。”冷栩轻叹,“他们都不准本宫见父皇。”

她走得越来越快,像是在抑制某种情绪:“就连本宫的伴读也不准入宫,你……什么也不许见。”

“本宫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为何?”

“本宫真的是帝姬吗?他们又真的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父皇真的无恙吗?还是有人故意——”

许却云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她转过头来,是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迅速低下头去。

“殿下……”许却云几近叹息。

冷栩轻轻靠在他胸膛,哽咽难言:“本宫很怕。”

“那是本宫唯一的亲人。”

她在故意示弱,许却云却只当她是担惊受怕,真情流露。

“殿下莫怕,臣可以担保,陛下定然无恙。殿下莫再伤心了,待殿下羽翼丰满之时,那些人安敢不敬?”

他十足温柔怜惜的语气下,是深深的坚定与安抚之意:“殿下迟早会学会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不过只是头一堂课。”

冷栩稍稍平复,却又果断推开了他,道:“方才胡言乱语,少师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低着头风一般往前疾走。

“殿下不信臣?”

这般来来回回的折腾,许却云却没有半点不耐,只是不断发问。

“本宫不知道少师为何要帮本宫。”冷栩道,“本宫在宫里唯一学到的事便是,许多人都是不可信的。”

“尤其是无所求的人。”

“若臣说有所求呢?”

冷栩顿住,而后又继续往前走:“恐怕也不是本宫能给的。”

“殿下不问问怎知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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