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会。你是我们当中最乖的乖乖牌了,也从不和男生出门,假日又打工,现在社会找不到几个像你这样的了。”“真的!月葵,你很缺钱用吗?”“没有呀!反正我又不爱出门,找事做才不会无聊。”
“不如哪一天我们带你出去见识见识?”“不用了,家里只剩父亲,我出去了,他会无聊的。”“难不成你准备守著你父亲一辈子吗?”“也许会吧!”“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我说的是真的。”“哎唷!谈别的,今天”别人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她却不能;总有太多的经济负荷,令她不得不婉拒所有的娱乐。“林小姐,现在有空吗?”次日一早,洪培利来电通知她。“有、有。”“那我们去做健康检查吧!”“好,我马上去你那。”“你有车?”“搭公车。”“不用了,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过去载你。”“这不好吧?”“怕人说闲说?”“嗯!我生活很单纯,这地方人口又复杂,不如我出去桥边等你。”“好吧!十五分到。”“嗯!”她一挂掉电话立刻走路出去,他很准时。他们到市立医院做身体检查。她,里面有点钱,你省点用。”“好,我省点用。”“不是你省点用,而是少借人。”“借人啊!”这么多年来助人、借钱给人已成了习惯,就好像是他生命中的例行工作似的。“别再借人了。”“我尽量改善,好不好?”“尽量!”她也知道他只能这样告诉她。他是个烂得有够彻底的烂好人,别人收留阿猫阿狗的流浪动物,他是连人也收留,甚至一个两岁的女孩他也二话不说照单全收——光这一点,林月葵做到死也要为他牺牲了。她只简简单单提个行李就住进她的待产处。那是一栋位于郊区的平屋,她也不嫌它简陋,反正只要十个月她就要离开了,住好住坏也没什么好苛求的。由于老板不愿替她破身,她只好利用机器代劳,当时的感觉只觉一股冰冷在她体内搅动,它那一层薄薄、代表贞洁的象征也在这种状况下没了。医生取出她的卵子,与精子结合受精后再移植入她的子宫内著床,这一切过程顺顺利利地进行著。她在平屋内过了三个月,平常她会出来外面走动走动,邻居们由于务农的关系,每天七点八点就出门干活,只剩一些年幼孩童及年轻女主人在家。而她会主动去交朋友,且乡下人对人也不具什么强烈的戒心,故她很快地与小农村里的人们熟稔,一个人倒也不寂寞。“你爸爸过世了。”一日,洪培利来找她,并带来这则令她震愕的消息。“什么?怎么会?”他怕她会伤了腹中的胎儿,故将这事一拖再拖,一直不敢让她知道,可是她父亲出殡在即,她不回去是不行的。他的老板也已出面处理这件事了。“他在睡眠中过世,医师认定他是心脏衰竭而死,很安详的。”“他是个好人。”“我现在送你回去,他今天中午出殡,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必须到场。”这是她尽最后孝道的时刻,她不能不出面。洪培利很细心,替她准备了丧服,她换上丧服后整个人也肃穆起来。她真的养胖了,原本苍白的肌肤在煮饭婆细心照料下恢复了丰腴,加上胎儿的吸收力,使她也胃口大开,整个人看起来也光采多了,即使穿上丧服,人也显得清丽。“我们走吧!”“好。”她一路上很平静,比他预料中的状况平静多了,也许她是体认自己的任务在身,不敢坏了职业道德才隐忍悲伤吧!“你难过吗?”“难过。”“何不哭出来?”“怕情绪会伤了胎儿,不好交代。”“你很敬业。”“三百万,不能白拿。”“我没看错人。”“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当他们到达殡仪馆时,邻居扰扰嚷嚷了起来,她克制自己别太激动。“她回来了,那是他女儿。”“回来了吗?叫她进来见他最后一面,要封棺了。”殡仪馆的人员在内高喊,由于刚从殡仪馆出来,他人已冻成白白一点一点。她在洪培利的陪同下看了继父最后一眼。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洪培利立刻趋前安慰她,她一声也没哭出来,只是压抑地啜泣著,令在场围观者莫不动了恻隐之心,替她这个孤女伤心难过了起来。她一路送他走向人生最后的一段路——火化入塔。他始终站在另一端。今天他终于正式与她会面了,不愧是培利选出来的人选。原本他只叫培利替他征人,而由他亲自面试,可是培利以律师身分告诉他,这样会带来麻烦,故他强压下与孩子母亲见面的渴望。今天他只是在这远远看着她,就可以感受到她是个挺动人的女人,黑色的丧服并未使她失色,更衬出她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洪培利一直随侍在林月葵身侧,当他们四目交接时,洪培利略动了一下,她感觉到了。“洪律师,你认识他?”“不认识。”“喔!我们走吧!”“好。”在一切仪式结束后,她又回到平屋。她的生活原本就简单,没有什么朋友,现在继父走了,她连亲人也没了——除了腹中的孩子外,可是她也已签下弃权书,这下她真的是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