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觉。
因外力作用短时引起的疼痛,钝钝融化在云朵一般柔软的被褥,溶于血肉,等到天亮,可能看到破皮还是淤瘢,但现在不疼。
不如说连五感都退化了。
路起棋觉得疲惫,意识流散再收缩,从肢端开始萎缩变小,没有尽头似的,到大脑,最后只剩种子,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一声不知哪来的鸡鸣猝地掀开眼睑,气势汹汹,神气十足的尾音穿透墙壁和鼓膜。
隐隐透白的天光,藏在窗帘没有覆盖到的边角,路起棋尚未清醒,无意识地发出难捱的呜咽。
在打架。后脑勺牵动着颈部,连带着椎骨经过的地方,骨头在疼筋肉也在疼,疼得仿佛一夜间对彼此水土不服,生吃绞碎般仇视容纳二者的这具身体。
动一动。
摆动焚烧的关节,那里正因缺少润滑而锈迹斑斑,她急迫艰难地动弹,在过于舒适的床间,像搁浅的海鱼,想获得外界刺激来脱离这般疼痛。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
膝盖额头和脸颊都冰冰的,一阵清明的刺痛漾开,她结结实实贴在木板,是面朝地板从床上滚下来的。
不知道干不干净。
路起棋头偏向一边,眼皮阖着只留窄窄的缝隙,很陌生的视角,目所能及的家具都变大了不止一点,两三米开外,正自空中落下丝缕白色的棉絮。
她又回到让人安心的黑暗里。
有人进门落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经地板贯彻耳朵,好在她睡得很沉。
口鼻间飘起阴魂不散的西瓜气味,但又有所不同,天然而非人工,好似被人塞了一嘴鲜红多汁的瓤肉,久置发酵过的甜馊味儿。
想吐。
感到自己在梦中飞起来,被抱起来,温柔地安放回曾经困陷过她的地方。
——做噩梦了吗。
——那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