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9）
越是靠近离开的日子，时岁寒来的次数就愈发频繁。白天那么易怒不善的样子，在这里竟然能够平静下来。
狄夏感觉还蛮新奇的。
时岁寒将狄夏紧紧抱在怀里，脸侧贴在他的胸口。
人鱼的心跳较慢，沉闷的在胸腔内跃动，却能感觉到短暂的安心。
狄夏的身子有些僵了，姿势不大自然的扭曲在时岁寒怀里。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不会。”时岁寒会留在这里，用狄夏的dna进行后续的试验。
狄夏想了想，道：“打个赌？”
“什么？”时岁寒被狄夏话激起了兴趣。
“如果我回来了，你就跟我一起走。”
时岁寒一怔，突然从鼻腔中哼出笑声来。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肯定会回来找你，不信？”狄夏气的有些结巴。
时岁寒还在笑，连肩膀和胸口都在微微颤抖，这样具有生气的表情在时岁寒脸上并不常见。
一眼看跟往日简直判若两人，狄夏愣神半会才扯过圈在自己腰后的手，强迫他弯起小拇指与自己拉钩：“我一定会回来，如果我回来了，你就跟我一起走。”
“去哪？”
“你别管这个。”狄夏尝试用激将法：“赌不赌？”
“好啊。”时岁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连眸中都流转着还未平息的笑意：“我答应你。”
研究所的位置特殊，人员往来除了直升机外，只能靠船只运送。
装载狄夏的观察仓过大，只能靠船只运输，总院派来的人很多，除了研究员之外，都是武装的警卫。
观察仓在小型运输车的装载下，慢慢向船上驶去。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运输车行驶到一半，被金属完全封闭的观察仓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警卫从运输车前后围了上去，空洞的枪口对准正在发出沉闷声响的观察仓。
时岁寒挤开人群，愤怒将眉眼衬的更加锐利：“把枪放下。”
锋利尖锐的利爪破开外层的金属，透明腥咸的液体从孔洞中泄出，金属破坏的中心伸出了另一只手。
他握住边缘，从中心向撕开，厚重坚固的金属板在他手中如一张纸，轻而易举的开卷撕裂。
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狄夏背部张开的背鳍扇动，眼神凶煞根本看不出平日那副乖顺的样子。
“开开枪！”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一声叫喊过后，数声枪响齐齐朝狄夏的位置射去。
狄夏撞开人群，鱼尾将数人击倒，他的动作迅速，顺着观察仓流出的液体爬到斜坡边缘。
饶是他动作再快，尾部也被身后扫射的子弹击中。
狄夏匆匆往时岁寒了位置看了一眼，随后快速跃进海中。
鲜血在海面上浮起一层血色的浪花，警卫还在胡乱朝着海中射击。
“定位，查一下5号的定位！”
屏幕上，闪烁的红点正在飞速移动，随后停在了距离岸边十几公里的位置不动了。
红点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再也没再屏幕上亮起。
“怎么回事？”
“这”
“坏了？”
时岁寒站在最后，静静的注视着屏幕，一言不发。
没人发现他的异常，又或者说，时岁寒这样的状态在他们眼中才是正常的状态。
海底，狄夏将深埋后颈的芯片剜出，芯片夹在血淋淋的肉里，在狄夏掌心捏成碎片。
他忍着疼换了个位置，又藏在礁石中去挖尾巴上的子弹。
鲨鱼顺着血腥味寻来，围着狄夏的位置环绕，血腥味愈发浓郁，鲨鱼用头部撞击海底的礁石。
强烈的震动下，狄夏的手一抖，深埋鱼尾的子弹终于被挖了出来。
狄夏痛的直抽气，他看向仍在无脑撞击礁石的鲨鱼，将心里堵着的那股气全都发泄在了它身上。
更大股的血液从海底溢开，浓郁的血腥气令狄夏有些嫌弃，他洗了洗手上的碎肉血块，从大片猩红的液体中抽身。
数只鲨鱼顺着海中流动的血液寻开，开始大口分食着同类的尸体。
狄夏趁着它们进食的功夫，从礁石中穿过，朝着相反的位置游去。
狄夏离开的第二天，一天一夜未曾间断的搜寻让工作人员倍感劳累，会议室内也吵的不可开锅。
“这就是你们的观察结果？如果让他上了船，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们这是谋杀。”
“研究所不需要没有能力的人”
时岁寒依旧沉默，他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到极致。
“教授”有人递了一杯水：“您还好吗，看您的脸色很差”
时岁寒磕上眼，无名的不安与焦躁笼罩在心头，扰的他没办法思考。
“我肯定会回来找你”
脑中响起几天前狄夏的许诺，时岁寒的心静了静，他接过纸杯一饮而尽，回道：“没事。”
鱼尾上的伤口对狄夏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游一会就要停下来缓缓，把捡来的破布条重新系紧。
用手背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狄夏抓住了一只螃蟹。
“喂，见过和我一样的鱼吗？”
狄夏消失的第六天，研究员已经替换大批，只剩零星几个留下工作。
“时教授。”女人笑着堵住他的去路：“您应该已经看到总院的通知了吧？”
时岁寒斜睨了她眼，不耐翻地从她身侧绕过。
“您别这样，不过是调到别的研究院”她的声调逐渐拔高：“虽然您为我们的研究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再像现在这样赖在这，我们也就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时岁寒的身影拐进岔路，女人面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不是所有的海里生物都能和狄夏交流，有些智商不是很高，说出来的话也是颠三倒四，有些还只会吐泡泡。
狄夏饿了就随手捉一只智商低下的鱼吃吃，困了就缩在礁石中打瞌睡。
几天过后，他来到了一处海底断崖，光线无法照射的位置下，是浓郁的黑暗，宛如黑洞一般。
“这？”
被狄夏夹在腋下的鮟鱇鱼蔫成一坨：“是”
“走，一起下去！”
“哎，等等，我”
狄夏离开的第十四天，时岁寒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房门反锁，密闭的房间内混合着各种气味，他将自己隐藏在角落，手中拿着那枚鳞片。
鳞片被时岁寒放至唇边轻吻，但依旧没能缓解那股无法克制的焦躁。
门外，房门正在被不断敲击，特殊工具的切割下，房门上迸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巨大的噪音回荡在屋内，将时岁寒最后绷紧的理智一丝一丝割断。
他垂下头，再抬起时，眸色已经变成如深潭般的墨绿。
海底最深处，有一块显然区别于其他位置的明亮，发光的植物点缀，连地面石头都在散发着莹莹的光亮。
狄夏正在啃着一种像罐头一样的食物，大概是用鱼类做成的，口感很鲜嫩。
面前的人鱼有着和狄夏一样的长尾，只不过颜色没有他那般亮眼，整条鱼显的有些灰扑扑的。
他们围在狄夏面，对他从研究所内逃出的经历很感兴趣，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