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鹊桥仙(上)
色之光。”
随着文丑的动作,地上真的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虹霓。五彩斑斓,宛若真正的天地神光。
广陵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伸手想去触碰那道绚烂不似凡间颜色的光,只是当然什么也没摸到,反倒是葱白的指尖被虹霓之光染得格外明艳。文丑如绸缎般华丽的嗓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殿下为何不想得更远些,这神光……或许是广陵突现的天子神光呢?”
“此等华美不似凡间之景,若说天子气在广陵……但凡亲眼目睹之人,无人会质疑其真假,亦能安定民心。”
“届时天命加身一呼百应…殿下就不心动吗?”
广陵王猛地回神,微微仰头看向嘴角噙笑的文丑,面色迅速冷厉下去。
“广陵庙小,可承不住天子气。”
“没有百万雄狮在握的广陵即便有天命在身,与这虚幻的虹霓之光又有何不同?看似华美,却无论如何无法触及……只会徒遭横祸。”
“广陵不需要什么天子气,本王亦不需要。是我的东西,便谁也夺不去………文丑将军觉得呢?”
文丑明明是居高临下看着广陵王的,恍惚中却觉得分明是他虔诚地跪在广陵王面前,几次叩首才求得广陵王这样睥睨地看他一眼,激动得身体几近本能地微微颤抖。
是他所求……为他所求!这便是他半生所盼终于求得的主公,是他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的理想的完美载体……
文丑强行压下眼中即将满溢而出的虔诚与渴望,温顺地低下了头,用行动回答了广陵王,将手中两块琉璃各自轻巧地转了小半圈。
屋外并不算多少明媚的日光在文丑的手中聚集成一束,穿过小小的琉璃块化作绚丽却不刺目的七色虹霓,径直打在陈登身上将他笼罩。
而心事重重的陈登察觉到有一道光亮于他眼前一晃而过,比燃烧的火光温和、比刀身的反光绚丽,像遥远传说中天女的纱丽,覆盖了他的一身。
陈登下意识低头去看,怔愣地看见自己身上镀了一层不似凡间物的虹霓之光,片刻之间便明白过来是广陵王与文丑先前商议出的结果,多少带了点无奈地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了,他对他即将面对的荒诞现实才多少有了几分实感。
广陵王与文丑二人却都怔住了。
明明是他们二人想出的法子,当真实施时,连一向杀伐果断的文丑都不由得心下动摇微微颤了手腕。在广陵王二人看来,陈登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衬得他容颜肃穆不可亵渎,随即微微俯首,视线落在衣摆上,片刻后叹息一声,好一张悲悯的、普度众生的浮屠面孔。
陈登本就坐得偏,彩光照亮了原本略显昏暗的角落,于他背后屏风上现出一个放大的轮廓,他脚边的影子却还在,一面光一面人一面影——像一尊三面佛。
而陈登则有些疑惑地看向一齐缄默的两人,见二人全都难得一见地神色几近失态,不由得扭头看了眼身后,确信自己背后没有什么洪水猛兽。
“主公?文丑将军?”
陈登与往日无二的温润嗓音打破了他身上的佛性,广陵王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复杂。
先前恍惚中竟以为见到了真正的浮屠。
广陵王看向文丑,见他亦神色复杂地看过来,心知他们二人的感想约莫是一致的。
“浮屠降世……怕也便是如此了。”
文丑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环佩,虹霓之光霎时消失,陈登似乎还是原本的那个陈登,散漫始终如一的广陵太守。
“我原先觉得……没人能比元龙更适合这个位置,如今看来……我原先还是太低估了些。”
“浴佛日……”广陵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莫名地看了陈登一眼,又看向身旁的文丑。
陈登尚一头雾水的状况外模样,文丑却对广陵王未曾说出口的半句话心知肚明。
浴佛日,他们今日看见的,会在广陵众多香客百姓面前重现。而届时……颍川陈氏出了个真活佛怕是要板上钉钉地牢牢坐实了。
陈登又做了那个三千浮屠的梦。
梦里他仍站在那座佛塔顶层的木门前,双手还放在门上保持着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推门的姿势。
耳边又响起那个千万人汇聚在一起宛如请愿的声音:“推开它……推开它!成为它!”
而陈登这次只是思索片刻,便推开了那扇木门。奇异的是,本该是塔顶的门内却有着高到望不到头的穹顶,宛如真正的天穹,天穹之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像。
陈登于是朝着那座法相庄严的佛像走去。越走近,佛像却越小,直至和他几乎等高时,他站在了那尊佛像面前。
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那声音从身前的佛像口中传出。“陈登……陈元龙,你来了。”
陈登看着那尊佛像,微微皱起眉。他总觉得这尊佛像似乎非常眼熟,可……是在哪见过呢?他想不起来。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然后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觉得这动作似乎很是熟悉。随即他顿住了。
因为陈登意识到,佛像是他自己的模样。
着青衣、戴玉簪,只是腰间不曾悬挂鱼篓,而是系着看上去非常昂贵的玉带,面目狰狞状似修罗,可那确实是他自己的脸,一手捏着讲法印,另一手却持着长剑。
“陈元龙!选择我……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犹豫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只是难以付诸言语,于是他摇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我是下邳的县令陈登,我不会为仅为颍川陈氏掌剑。”
陈登绕过眼前的佛像继续往前走,惊讶地发现佛像的背面还有一张面孔。
他听见这面佛像的口中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于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佛像。依然是他的面孔,只是面容悲悯似在垂泪,身着粗布短褐,衣襟上沾满了泥土,头发用布条简单束起,一手捏着加持印,另一手捏着一把穗粒饱满的禾稻。
“陈登!选择我!成为我……成为我!”
陈登这次犹豫地看着佛像手中禾稻的穗粒看了很久,似乎有一种极其浓烈的颜色让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仅靠布衣之身无法守住我想要的河清海晏。”
陈登坚定地越过了这面佛像,可随即他又看见了第三面佛。
这尊佛像与他原本的长相最为贴近,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束发的头冠似乎有些歪斜,腰间系了一个绣花精致的香囊,于原本的青衣外还披了一件形制华丽的大氅,一手捏着接引印,另一手作虚扶状。
这面佛像……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陈登甫一见这面佛像,便觉得心下生出几分不适来,可又有一股无由来的冲动,让他怔怔地看着佛像半天没能挪动脚步。
“陈登,陈元龙……选择我,成为我,成佛吧。”
从这面佛像口中传出的,竟是一个清润柔和的女声。
陈登愣愣地看着那佛像,觉得那声音实在耳熟,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几乎就要触碰到那面佛像。
下一刻,记忆中忽然浮现一个同样的声音。那声音轻浅,像是一声叹息,她在说:
“陈登,做条鱼被人吃掉,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