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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定

 

就像是有谁要来跟我抢食一般。

那就抢呗。抢我的鱼抢我的果子,别抢我哥。但我哥好像不能吃也不好吃,那还是算了,把我的果子还我吧,我再啃个几口就该吃完了。

他躺倒在地上,伸手拉我。我没有顺着他的动作躺下,反而是趴到他身上。我开始在他的身上画圈,从手腕画到小腹,又从脖颈画到鼻子,甚至没放过眼睛和嘴唇。

我笑着说:「都是我的。」

他说:「都是你的。」

接着他便也跟着我画圈,全画在我身上。画完以后,他仰头亲我,还用舌尖轻轻划过我的上唇。

我们偶尔还会在星空下跳舞。跳那支我们在电视上看来的舞蹈。那时候电视里放映着一场婚礼,那对新人娴熟地起舞,也不知道他们跳过多少次那支舞。

可我们的动作既生疏又笨拙。好几次我都险些要踩到他的脚,没踩成还大概是因为他恰巧躲开了。虽然我看到的更多是他几乎要踩到我另一只脚的画面。

我依稀记得,那对新人身后是漫天山樱。那我们身后还是满天繁星呢。不对,现在我身后是一片湿润柔软的土地了。

摔下去倒不疼,他给我垫住了后脑勺。

05

那天晚上,天空没有星星。又或者说,是惨白的灯光太过刺眼,我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繁星也看不清他。我只听见各种尖锐的吼叫与刺耳的警鸣混杂在一起,惊扰了森林里的宁静。鸟儿慌张地从林木间飞出,啼叫声里带着张惶。

红色的警灯让我想起果子鲜红的汁水。

父亲就像那时候一样,爬满皱纹的脸通红着,却不再用那只曾经责打过我们的手指向我们了。他用力朝我们甩出来一个盒子,里面的套子散落一地。

我没有开口,也没有偏头去看他的神情。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我们甚至都没法一起过完一个短促的盛夏。

啊。我倏然想念跟他一起睡在木屋里的床上的时候了。我们从繁花与西瓜谈到枫叶和白雪,从各自保持着那一丝可笑的理智到不管不顾地一起在欲海里沉沦。

我们在言语间一同走完四季,在唇齿交缠间忘却所谓的远方,只惦记着我们这场仅此一次的流浪。

06

后来?没有后来。

后来他被逮回去上学了,恰恰在开学前夕的八月末。我还是被一把赶去外省工作了。

我有时候特别喜欢照镜子,一照几乎就照了一个下午。我细细去看自己的眉眼,看我在自己鼻尖打圈的指头,看被自己揉乱的一头黑发。

可每当我情不自禁地向镜子伸出手时,往往都被冰凉的镜面冰得手一缩。

这座城市没有星星,有夕阳余晖。我包里的钥匙多了新的一串,旧的那串放在新家的角落里,落了灰。

于那年盛夏展开的流浪也该终结于那年盛夏。

所以,没有后来。

07

其实之后他来过。来过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来过找我。在他大二那年的暑假。

他偷摸着来的。父母不知道,朋友不知道,舍友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当我看见手机上那一串我能倒背如流的号码时还怔了怔,可我没让他知道。在接起电话的时候,我还是那一贯的轻松口吻。就像我没让他知道,我其实从来没有存下过他的号码。

我没让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没让所有人知道却只告诉了我的事也很多。比如说我跟家里附近的那只白猫讲过不少秘密,有关于他的,有关于父母的。牠自始至终都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就像我们出逃的那晚一样。可是当之后我们一起去喂牠的时候,我还是怕牠出卖我。

不过反正也没有人能听懂牠的话。

人类听不懂牠的语言,所以牠可以一直放肆叫喊,丝毫不怕被人听去了牠本就没打算隐藏的小秘密。我们的话却能被理解??

不。也不能说是被理解。

在我们的那场流浪里,我们去看海去看星,就是不去远方。

平日里我们讲得不多。但我们总在夜里相拥,他柔软的发丝划过我的额头,上面是跟我一样的洗发水味。当旭日升起的时候,我却连他的指尖都不敢勾过来。

我胆怯且懦弱得不敢让世人、让父母朋友知晓这份在黑暗里顽强生长的感情。可我有时候会想,谈不上害怕,只是在想,于阳光无法照耀的角落里,好像很多东西都无法长久。

鲜花从盛放到枯萎,根本用不着多久。

门铃响了。我几乎是奔跑着过去给他开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门开了以后,我却还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我明明没有在笑,我却扯起了嘴角。

我乐了。这回终于不是一面冷冰冰的镜子了。

要我说,他这次偷摸着来,就像那个偷摸着回家的夜晚。只不过他这回可没提什么塑料袋,我还觉着有些可惜。

我给他做了顿饭,将屋里昨晚剩下的番茄跟牛肉随意倒到一块儿,最后再随便煮熟了两碗面。我说能吃,他说好吃。

我失笑,没想要争辩,「再油嘴滑舌不还是没地方住。」

他点头赞同,一手托腮一手随意搅拌碗里的面。我洒在上面的葱花早就沈到汤里去。

他抬眼看我,「是啊。你哥没有家回。」

我默了。

于是我收留了他。其实就算他不这么说,不满眼瞳都是委屈,我也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当他进来了,就会死皮赖脸地赖在里面不走,赶也赶不出去。

但反正爽了。我见到了他;跟他将冰箱里放了很久、一直吃不完的西瓜全吃光了;还跟他一起拿着两瓶啤酒坐在地上,背靠着床,看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

我皱着鼻子说:「这里的夜晚没有星星。」

他喝了口酒,回道:「家那边也没有了。」

我倏然想看雪。没有由来。

他听后不置可否,将冰冷的啤酒瓶贴上我的脸颊。我被冷了个激灵,他被逗得笑出了声。闷闷的笑声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

过了不知多久,总之还没久到盛夏再次远去,我又一次感到自己的脸颊滚烫得很,几乎是伸手去碰一下都会被惊得立刻缩手的程度。他却抬手捧起我的脸,散发着丝微凉意的指尖紧贴上我的脸颊,也不怕烫手。

很快我又看不清了。看不清他在夜里的脸,看不清外面的夜空上到底有没有多出来几颗星星,看不清空空如也的啤酒瓶滚落到房间里的哪个角落。

城里好像真的没有星星,夏天也没有纷飞大雪。

08

第二天中午,我在床上悠悠转醒,感到鼻尖上一阵搔痒,一睁眼便是他近在咫尺的手指。我没有力气去抓住那根在我的鼻头上作怪的手指,挪了挪身体,埋首到他的胸口。他的胸口很暖,像外面的烈日头。

他说他要陪我去找雪。在这艳阳高照八月天。

我说他执拗,真没说错。就像现在这样,他推着我下床,固执地要我穿上那件白t恤。就是我们曾经一起买的那件,上面还印着颜色夸张鲜艳的图案。

我其实没有很喜欢它。但偶尔在早上梳洗完要出门的时候,我又总会折返到衣柜,将它拎出来换上。

他竟然真的要带我去找一样不属于这个时节和城市的东西。不过比起这个,现在的我更想将昏沈的脑袋搁上他的肩头,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几近贪婪地吸了一大口那熟悉的气息,「明天再去。困。」

之后我就直接将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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