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明天
不久破天冰上来敲门,说是饭做好了,风万里应了一声,收起布巾与硬纸盒子,把水晶摆台立到床头柜,下楼吃饭去也。逆风旋给他挪开主位的椅子,然后自己坐在了主位旁边,又邀请星天罡去另一边坐,留给仍在厨房忙活的破天冰一个离主位最远的位置。风万里顿觉不妥,正要分辨逆风旋打的什么主意,破天冰就端着冒热气的汤盅出来了,而后大剌剌坐在给他留的位置上,一双长腿随意岔开,泰然招呼道:“吃吧!”
“……”风万里被这副刻意装出来的主人派头搞得一愣,莫名有点好笑,虽说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想笑话谁;又听星天罡叫了他一声,道:“城主您每次一加班就不分昼夜,经常过了零点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今天倒好,您总算是想起来要休息了。”
“有这么夸张吗?”
星天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些无奈地笑笑。“等吃过饭逆风旋可以先去我那儿睡,多住几天也没关系,省得打扰到您。”
“我也明白师父很辛苦啦……”逆风旋咕哝着,偷偷朝星天罡做了个鬼脸儿。
“话是这么说,但我睡眠质量还行吧,逆风旋留在家里也不至于就会打扰我,况且家里有你们在我挺高兴的,我还想和你们聊聊天呢。”
星天罡反驳:“聊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您也说了以后应该不会很忙了,可以经常回家住。”
“嗯,我赞成星天罡将军,”破天冰点了点头,“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风万里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无奈,笑着回了句好。四人安安静静吃过晚饭,星天罡去洗碗,逆风旋也跟着进了厨房,破天冰则带上毛巾水壶出门跑步。见没自己什么事了,风万里回到房间,拿终端播放银弹系列电影当作bg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泡泡浴,顺带玩了半小时原本是买给逆风旋的家庭洗浴玩具套装,有小黄鸭小粉猪仿真吧台什么的。
另外半小时他用来闭目养神,可能中途还真睡过去了一会儿,因此洗完澡他反而精神振作了,从书柜随意选中一本诗集,再找出最喜欢的柴犬抱枕和薄羊绒毯子,窝床上舒舒服服地翻阅着,终端则解下来放在床头柜,继续播电影。诗集读到大约四分之三,他终于又觉得困了,但又想再坚持一下把整本读完,这时门被敲响,他将诗集倒扣在抱枕上,起身过去开门,发现是逆风旋。
小孩背着手仰起头,甜甜唤了声师父,“刺溜”一下就钻进他的房间,拽住他的手神神秘秘到床边坐下,一脸要说什么大事的严肃样子,弄得他也不自觉跟着严肃起来,凝神屏息,等待逆风旋开口。
“师父。”
“嗯。”风万里愈发紧张。
“我感觉我大概得了一种怪病。”
“……嗯?”
“我的腿经常疼,无论走、跑跳、坐着还是躺床上,怎么搞都不舒服。”
逆风旋搜肠刮肚,用自己所能想到最精确的语言描述了一番疼痛发作时的感受,听罢,风万里若有所思:“去年学校组织体检的时候,测出来你多高?”
“呃,好像是一米五二吧。”
“你站一站。”风万里也站了起来,让小孩挺直腰,而后伸手按住对方毛茸茸的发顶,以自己的身高为标尺比划了一下,“怪不得,你长高了好多啊,至少有十五厘米,那你的腿疼应该就是所谓生长痛,身体长太快了营养跟不上。不是什么大问题,周末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吧,看看你都需要补什么,通常就是补钙。我差不多也是从你这个年纪开始,早晚各一杯牛奶。”
“不要!”逆风旋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喝牛奶,腥。”
风万里失笑:“没说一定要你喝牛奶嘛,可以是别的。”
逆风旋觉得都不太行,赶忙岔开话题问道:“您和师哥好像都特别喜欢奶制品,师哥已经一米九五了,师父您多高呀?”
“我吗?一米八七。”风万里顿了一下,“逆风旋……”
“我知道啦。”逆风旋小声说,“我知道啦,师父。”随即很刻意地恢复了正常音量,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现在很晚了,马上就回去睡。师父晚安。”
“那好吧,晚安。”
他给逆风旋打开屋门,小孩踏出一步,又转身折返,鼻翼抽动:“师父,我怎么感觉你房间里好甜啊。不是牛奶的味道,奶味和甜味我分得清,感觉更像水果的那种甜,真奇怪……”
逆风旋嘟嘟囔囔,忽然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直挺挺砸到他身上,烫得犹如一块人形火炭,烧灼的热度伴随一股浓郁到刺鼻的柑橘气味同时扑向他。风万里只觉脑袋“嗡”地炸了,若非接受过专门的信息素抗性训练,这会儿估计他早就被alpha的暴戾本能驱使,同眼前这个肆意散发信息素的不知好歹的小alpha扭打起来,结果八成是单方面的虐杀。
他在心里说声抱歉,强忍着不适把逆风旋尽可能轻柔地放在地上,随即冲出房间,却被家里昏暗的长廊搞昏了头,一时间竟忘了最适合应付此等局面的beta住哪儿。焦头烂额之下,索性他也不动了,双手罩在嘴边高喊:
“破天冰——”
家中唯一不受影响的beta破天冰此时当仁不让,连夜开车送逆风旋去最近的医院挂急诊。诊断结果表明逆风旋受不明诱因的影响提前分化了,这导致他的生殖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发育不良,生理周期将严重紊乱,需要住院调理,而且时间不会很短。
凌晨四点手术结束,四点半逆风旋彻底清醒了过来,随后他被转进单人普通病房,由城主府派来的专业护理团队接手后续一切工作。不过破天冰也没立马走,而是在陪护房随便找个空床位和衣睡了一两个小时,六点钟他准时睁开眼睛,头很痛,却也睡不着了,而且很饿,就下楼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份三明治套餐。时值秋末,能源之城的清晨终于有了几分凉爽,然而便利店生怕客人冻着,空调跟不要钱似的一口气开到了三十三。破天冰可呆不住,结完账就匆匆远离了这片“火炉”,走在路上吃自己的早饭。
清晨六点多的街道尚且安宁,几乎只能看到垃圾车与洒水车,《生日快乐》与《圣诞颂歌》交替回响,以至于破天冰没听到前两则通讯,法咬出的齿印和吸血留下的淤痕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痛,他摸了摸那几个或深或浅的伤口,呆坐了一会儿,决定去敷个冰袋。
对,就是这样。冰敷,然后接着睡,再过几个小时,世界又将迎来崭新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