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的小宠
魏寰从前是魏家旁系里最嚣张的人,仗着本家势大,干出了不少恶事。而如今他战战兢兢地跪在本家家主的面前,哪还有先前放肆轻慢的样子,那畏缩的神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不敢抬头看上方的男人,只低头惶恐地盯着他的皮鞋。
那叫做魏珢的男人是嫡系一脉年纪最小的,按辈分应当算魏寰的叔叔,不过三十有四,却也是凭着本事坐到家主位置的,浑身气势远非魏寰一个纨绔子弟能相提并论。
如今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倚着靠背的姿态看似懒洋洋的毫无威胁,但一双凌厉的剑眉和微垂着的丹凤眼相组合后,一等一的锐利相貌无论如何都和柔弱可欺挂不上钩。
何况他的身上还攀着一条巨型的翡翠蚺——是魏珢的精神体,翠绿通透的外形如它的主人那般危险而美丽,庞大的蛇身正沿着沙发的边缘缓慢游弋,唯有一颗蛇头垂在主人肩旁,时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
这是魏珢稳坐家主位置的原因之一。他拥有一个极端强悍且具有攻击性的精神体,那代表着他的精神力也达到了罕有的高度。
耳边若有若无的“嘶嘶”声加剧了魏寰的恐惧,他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早已抛弃了所有盛气凌人的神态,使劲磕了两个响头后哀求道:“叔叔……叔叔我错了,求您,求求您不要赶我出魏家!”
“抬头。”
简洁平静的命令带着不容置喙的口气,魏寰浑身一震,刚颤巍巍地抬起脑袋,满头的冷汗就下来了。
只见那条翡翠蚺不知何时脱离了主人身边,悄无声息地凑到了他跟前,吐出的信子距他的脸不足半尺。
魏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饱含着惊恐的呜咽,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但当着魏珢的面,他不敢哭,只能强憋着快抑制不住的尖叫,惊惧地吞了吞口水。
魏珢全然没有叫回精神体的意思,任由蚺在魏寰周围游走,像在打量猎物一般审视正在瑟瑟发抖的魏寰。
他的眼里始终只有淡漠的情绪,在翡翠蚺张嘴将要尝尝这充满恐惧滋味的青年时,才敲了敲把手,示意精神体回来,然后看向松了口气的魏寰。
“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吗?”
“我不该……不该忘记祖宗的规矩,在族内寻衅滋事,出了魏家又做些欺辱人的蠢事……”
魏寰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错处,这幅乖顺的表现若是让被他欺凌过的人看见,恐怕都要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一世的魏寰少爷,竟也有今天?
“不对。”魏珢淡淡地打断他,话音里的不悦吓得魏寰一哆嗦,赶忙支起耳朵听这人怎么说。
魏珢也不计较他的没眼力见,直截了当地指出魏寰的错处:“祖宗的规矩是一码事,私下里怎么做又是另一码事,闹出的麻烦处理掉就得了。你的错处,是不该隐瞒欺骗我。”
“林叔,念念家规,让他听听有了缺陷的魏家人要怎么处置。”
站在魏珢身边的中年人立刻开口道:“凡我魏家人,若有精神力缺陷者,应当自领补偿后离去。若对家主欺瞒不报,当以家法严刑伺候,自此逐出魏家!”
叔叔,我不想离开魏家!我不想离开魏家啊……您若是赶我出魏家,那些恨我的人能将我千刀万剐了啊!”魏寰终于忍不住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跪着向前爬几步,抱住魏珢的小腿就开始求饶,那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他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才过了成年的岁数不久,以前的嚣张跋扈都是家里人给惯出来的,实则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被魏林严厉的声音这么一吓,只差当场昏死过去,心里头就剩下无边的绝望了。
魏家所说的缺陷其实并不算罕见的个例。精神体觉醒时总有那么些个倒霉蛋会出现问题,导致精神体难以控制的情况出现。大不了不用精神力得了,算不得什么严重的问题。
但作为名门望族的魏家是决计不允许这种隐患代代遗传下去的,每当族内有人出现精神体无法觉醒或是很难操控精神体的情况,他们就会要求此人离开魏家,以免污染血脉传承。
魏寰不舍得离开魏家这么舒坦的好地方,辛辛苦苦瞒了三年,结果还是被人捅到了小叔叔那里。
昏了头的人很容易做错事。魏寰心里又恨又怕,眼见魏林拿着戒鞭靠近过来,脑子一热就放出了自己那只不受控制的熊狸,向魏珢的精神体扑了过去。
肥硕的熊狸神似一头小黑熊,但扑袭的速度不似外形那般笨拙。它难得听了回主人的使唤,直冲翡翠蚺而去,却不是要攻击它,而是乖巧地抱住了粗壮的蛇身——这通常是一种乞欢的信号,如果两只精神体的契合度够高,就会将愉悦的感知传递回主人那边。
这是挑选伴侣的最常见手段,毕竟精神力越契合,通过交合提升精神力的效果就越明显。
翡翠蚺大约没料到这小东西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獠牙将要落在浑身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定地抱着它的熊狸身上,又及时地收了回去,十分感兴趣地吐了吐信子。
有戏。魏寰似乎找到了生机,赶紧在魏珢的腿边跪好,摆足了顺从的姿态,说道:“叔叔,您不要赶我走,我愿意留在您身边,哪怕放弃魏家人的身份,只做您身边的小宠也心甘情愿。”
“魏寰,魏家的脸是叫你这么丢的吗?”这还是魏珢庆没回话,缩了缩胳膊嘟囔道:“好疼……”
他似乎是想不明白这贵气逼人的男子为何如此凶,目光惊惧地在纳兰珟身上来回转悠,和这人撞上视线便立即躲闪开来,畏畏缩缩地在原地站定了,不时又鼓足勇气偷偷抬眼看那张脸。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清艳出尘的好相貌?章庆在心绪一派混乱中想道。只是那对锋利的双眉若能平缓些,看他的眼神能柔和些,那便更好了。
“回世子,夫人闹着不肯下马车呢!”侍女这时还不忘说章庆的坏话,仰着下巴斜睨这土俗粗野的男人,眼中时刻闪烁着精明和算计的神色。
纳兰珟始终神色淡淡的,但倚墨跟了他许多年,心里门清得很,登时不悦地皱紧眉头。
她那点小心思哄哄傻子就罢了,真以为能在世子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去?章庆之前再怎么出身下贱,如今也是王府娶进门的主子,哪轮得到她骑到头上?分不清主子和奴才的身份差别,迟早要变成搅乱后院的惹祸精,不如尽早赶出府去,提早将这麻烦解决了。
侍女见世子和倚墨都没呵斥她,还暗自窃喜呢,含羞带怯地看一眼纳兰珟,又得意地看向章庆,哪知道自己在王府的好日子已经走到了头。
纳兰珟懒得关心下人的那些腌臜事,他只当章庆还在耍心眼,像以往一样用拙劣的手段博取他的关注,索性纵容这没脑子的蠢东西一回,省得他再占在王府门口丢人现眼。
“随我进府。”
章庆被拽着往王府里走,那只习过武的手钳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了。他吃痛地叫了两声,却不敢反抗纳兰珟,只得乖乖随他进去,心里头酝酿的异样情愫也紧跟着烟消云散了。
还以为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天仙儿,想不到竟如此凶恶。为了他的小命着想,还是莫随意招惹得好。
章庆被带到自己住的院子后就无人管顾了,只留他和几个仆役在这里生活。纳兰珟走得毫不留恋,他反而松了口气,开始慢悠悠地在住处闲逛。
房间里头添置的东西显然是新的,奢侈有余,但随手拿起一样都感觉不到什么人气。不像他和云儿住惯了的屋子,每样摆放的物什都是他们相依为命的依据。
“云儿……”章庆呢喃一声,双眼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