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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手上的伤,束尧的打下手生活未满一天就结束。他在许肇平进厨房准备晚饭后跟过去要生火,被许肇平一票否决。
许肇平把好友送来的两条鱼都做了,一条熬汤一条红烧,红烧的倒是很合束尧的口味,带着点甜,大多数都进了他的肚子。许肇平也很符合束尧心中老一辈的形象——口味清淡的养生人,红烧鱼就没动几筷子,只喝了两小碗鱼汤,还给他盛了不少。
本来说包揽洗碗的人也在今天就停工养伤,束尧很贴心地不添麻烦,只把碗筷收拾好放进厨房,然后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许肇平洗碗,拿着一根小棒一下一下杵着地面。
许肇平看他无聊,想让他自己找点事情做,说,“你回屋吧。”
“嗯?为什么?”束尧无意识地回答。
“在想什么?”许肇平问,看出他心不在焉。
束尧回过神,摇摇头,把手里的小棍扔到柴堆边,站起身,“就是有点无聊。老师,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到处走走,不过我不太喜欢在外面待太久,在家比较多时间都在看书,也会写写字。”
束尧觉得这个回答简直太过符合他的刻板印象,许肇平在他心中老古董的形象加深了,但是是个好看优雅的老古董。
“都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你觉得什么是娱乐活动呢?”许肇平反问他。
束尧被问住,他想到打游戏、看电影、唱歌、旅游什么的,但这些似乎在现在都太少见甚至根本没有——是啊,在现在这个年代,很多人吃饱饭都是问题,哪里有这么多所谓的娱乐活动呢。
他没法回答,转移话题,“老师,你是教什么的呢?”
“西方哲学史。”
束尧来了兴致,“那你是不是会经常思考关于生存和死亡的问题啊?”
他从没遇到过读哲学的人,只在上马原课的时候听那位刚毕业的社科老师说他读博时期认识一个哲学系的博士生,多年都没毕业,貌似学得有点魔怔了,要跳楼,最后学校保安以一己之力在消防人员到之前把他从六楼阳台拉了下来。
那位老师说是因为他研究的课题把他带偏了,但束尧严重怀疑多年没毕业才是根本原因。
许肇平听了他的问题之后笑,“会思考,但并不经常。”
“那有什么结果呢?”
“每一次思考都会有不同的结果,随着年龄的增长看很多事情都会不同的想法。”
“那目前你是什么想法呢?”束尧郑重其事,假装握成拳的手是话筒,举到许肇平身前。
许肇平被他逗得笑意更深了,把水倒掉,边擦桌面边回答他。
“目前觉得生存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死亡又有点严肃。可能我们出生后会遇到一个人,然后一起期待活着,再期待一起死去。”
束尧听懂了又没听懂,觉得他是位浪漫主义者。他想到自己的学科,只有经济人假设,以及“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这样理性的理论。
“像在说爱情。”束尧若有所思。
“这个人也不一定是爱人。”
束尧不懂了,在他看来这样的角色似乎肯定会担任爱人一职,他换了个问题,“真的会找到这样的人吗?”
束尧从小到大,逃课违纪的事没少干,但就一件事他规规矩矩——早恋。至于原因,没别的,高中他有钱有时间,太多事可以干;大学,大学更谈不了了,他没钱没时间。
谈恋爱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十分有趣的事情,偶尔和朋友们一起谈起,他是话题中心,但也是最置身事外的一个。
高中和朋友出去玩,他们问他没需求么,话里话外都暗示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束尧掀桌而起一个不放过,关乎自己的尊严。但寡不敌众,最终被一群人按在沙发上被迫认错。但确实,从“情窦初开”之后,他对那事儿也并不热衷,起反应了大多数时间也能自己按捺下去,偶尔不行就自己动手摸两下草草解决。
“会的。”许肇平答。
束尧顺嘴问,“那老师找到这个人了吗?”有些侵犯隐私了,说出的瞬间就后悔。他观察许肇平的神情,但对方貌似并没在意,像在思考,过了很久,久到束尧已经觉得他不会回答,但他又在清理完桌面的同时开口了。
“也许吧。”
束尧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貌似触碰到了一个不熟悉的人的伤口。许肇平情感并不外露,但束尧却感受到他情绪中的难过气息,慌乱地转动思维想要转移话题,他平时最擅长,此刻大脑却像故意唱反调一般无法转动,被迫被一点悲伤气息侵袭,说不出话。
许肇平用毛巾擦干手,转头发现他脸色不好,揉了一下他柔软的金发,貌似为了表示宽解。
“今天身上有伤口就不要洗澡了,明早再洗吧。”许肇平叮嘱完之后就离开了厨房,束尧紧随其后,走到正厅却见许肇平拿着桌上的烟和打火机进了卧室旁的一个房间。
今晚闷热起来,阳光暴晒的几天里被蒸发的水汽终于要落下,乌云遮月,尽头乌黑的房间被灯光充盈,又被门板隔绝,几缕不甘心被囚禁的白光从经年的木缝逃出,束尧只能抓住这点儿在闷热到稀薄的空气中换取呼吸。
束尧心不在焉洗漱完出来看到靠里的房间还是关着的,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关上了正厅的灯进了房间。
第二天起得很早,束尧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昨晚辗转难眠,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早早就醒了。
昨晚夜里,他听到许肇平从房间出来,又去洗漱,最后进了他对面的房间。一早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天刚蒙蒙亮。
许肇平进了洗漱间,束尧立刻翻身起来,想过去和他一起洗漱。慢了一步,许肇平要冲澡,他进洗漱间时淋浴间已经传出水声。
束尧在外面胡乱刷了两下牙就出去了,许肇平出来的时候束尧正在发呆。
许肇平穿着浴袍,束尧一抬头就看到他腰间的肌肉线条,貌似没想到束尧起那么早,许肇平只随意系了一下带子,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浴袍松垮地挂在身上,遮住几个关键部位,。
他看到沙发上的人愣了一下,然后拢了一下浴袍领,把松垮的带子系紧了。
“怎么起这么早?”许肇平把毛巾搭在沙发靠背上,转身去餐桌上倒了两杯温水。
“睡不着。”束尧接过许肇平递过来的水,吨吨两口喝完,他觉得许肇平和自己生活习惯还挺相似。
“怎么了?”
“没有。”束尧舔了一下有点干裂的嘴唇,摇头,“我可以帮忙做早饭。”
“饿了?”
束尧的头拨浪鼓似的摆两下,“没有,我说了今天要跟你一起。”
许肇平若有所思点了一下头,仰头喝完水,头发上又聚集滴下的水滴落下,顺着锁骨流进衣领,被浴袍吸收,束尧吞咽口水,听见许肇平的声音,才抬头看向他的脸。
“想出去走走吗?如果不饿的话,可以去后山逛逛。”
“可以吗?”束尧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出去,要是被人看见了不太好,或许会给许肇平制造麻
烦。
“当然可以,难道你打算一直不出去吗?”许肇平笑着答,像怕他担忧,又进一步补充打消
他的疑虑,“没关系,后山没有开垦的土地,很少有人去。被人看见也没关系,就说你是国外
来的。”
“那好,我要去。”尽管只在院子里待了一天,但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