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爱在这一天辞旧迎新,可李方潜,仍对着那个永远无人接听的旧号码,一遍一遍打着。
而两年前的除夕,沈拙清曾透过听筒给他听春晚的盛况。
其实许多伏笔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吧,比如连和男朋友拜个年,他们也只敢避人耳目。可那时多傻,李方潜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那年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分离。
“拙清,我看到了,节目很有趣。”李方潜对安静的电视机笑着。
屏幕里是衣着鲜艳的群舞,和沈拙清很喜欢的歌手,李方潜却不敢调出声音来。就这样怔愣望着屏幕,外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凭着对春晚流程的熟悉,他知道,零点了。
“新年快乐。”李方潜再一次拨通那个无人接听的号码,对着忙音,温和地说。
在众生沸腾的夜晚,这声再普通不过的新年问候,消失在五彩斑斓的夜空中。
不过那个号码也不是能时时去骚扰的。有一天,那个空号码不知被谁用了,对着他发过去的短信回了一排问号。
李方潜哭笑不得地道了歉,最终还是把这个号码从手机中挪出去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思绪,他在笔记本旁坐了好久,最后提笔一面一字一顿地写道:
“沈先生,山高石险,见字如晤。”
“想告诉沈先生,我这边一切都好。”
末了还觉得不够,本来笔帽已经盖上了,又重新拔出笔,补了一句:“只是仍旧爱你。”
这才觉得心脏的缺口被什么填上了,关上本子,能浅浅合衣睡去。
此后的每晚,李方潜都会抱着枕头睡觉,枕头里面放着一小块石头,那是从s县捡来、打磨抛光成的、没能送出去的情人节礼物。
“我真是哪哪都不如你,连送个礼物都这么没创意。”李方潜常常梦呓道。
月光会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这个孤单的人身上。
梦里的人总是带着笑,仿佛手边抱的不是枕头,是温热又生动的人。
只是,每次梦醒时,李方潜都需要花很久才能认清环境。等意识清明了,才泛起巨大的苦涩感,胡乱抓起眼镜戴上。
他们的最后一个吻竟然还是在这间小公寓。在沈拙清的办公室里为什么没能抬起头吻他?最后一句话干嘛要说什么恨不恨的?怎么能忘记嘱咐他好好养胃、注意保暖?
还好有林泉。
李方潜把能想到的叮嘱一股脑都请林泉代劳。告诉林泉沈拙清酒量不好,掺着喝会犯胃病,告诉他沈拙清冬天爱敞开拉链,不好好穿衣,告诉他沈拙清喜欢深夜写稿子,完全不管作息规律虽不知是否真的能带到,但担忧终归是减了几分。
“你把我当传话筒了?”林泉会先骂他两句,但还是时不时给他发去一些沈拙清的照片。
很多时候,李方潜都能从这些状似偷拍的照片里,对上沈拙清的眼。就像是透过镜头无声地交流。
甚至,李方潜常常会想,林泉真的是偷偷传来信息吗?沈拙清会不会正以这种形式,也在向自己传话?
被李方潜折腾的不止是林泉,还有孙乾明。
彼时的手机,已经可以存储精度不错的电子照片。于是,李方潜从n大信息库里保存下沈拙清和自己的入学照,请孙乾明合成在一起。
红底,白衬衫,像极了一对喜结连理的璧人。
“你们到底在作什么?”
孙乾明正和他的缪斯谈婚论嫁,看到恋爱时间最久的朋友,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不由恨铁不成钢,气得跳脚,“勇敢一点很难吗?”
李方潜只是笑了笑,凝视着电脑上那张合成的照片,没有反驳。
感同身受这件事,其实非常难。因此更多时候,李方潜还是和林泉聊起近况——毕竟,从他那里还能得到一些前男友的蛛丝马迹。
拿工作填满缺口,这似乎是失恋的人最爱做的事。事实上,在许多个梦回的午夜里,李方潜也会选择整理完一天的数据。
但这次,无论多繁重的工作都失效了,因为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组长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心劝他休个假。
怎么能休假呢?假期本该留着去看沈拙清的。
李方潜拒绝地很干脆。在一次实验中差点伤到自己后,终于学会了暂时屏蔽感官。只是在项目告一段落后,那种空虚和绝望铺天盖地奔涌而来,包围着心脏,透不过气来。
他还是会时常点开沈拙清的博客,虽然那从吴阙走后就没再更新过,但李方潜还是能想象到沈拙清对着t院一草一木记录的样子。
两个人的资料简介都被清空了,他不免后悔,当初没能把这些甜蜜的互文好好保存下来。当初还打趣过文院的沈拙清心思太弯弯绕,如今,李方潜开始责怪自己,怎么就能留下这么多遗憾?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分手后的第二年。
李方潜依旧不敢照相,不敢去鼓楼,不敢看烟花,不敢听音乐剧,不敢走车站和新图书馆那又高又陡的楼梯。
他的生活围绕在n大新校区小小一层实验室里,还有人打趣他是工作狂。
他生日这天,有眼尖的人发现,李方潜的衣角绣着一个小小的花纹,十分不起眼,颜色与衬衫融为一体,仔细看像是一个字。
“嫂子这么心灵手巧啊?”同事大大咧咧掀开衣角,仔细辨认了一下,“欸?为啥是个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