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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伏身做犬行

 

人,为穆清留存着最后一丝自尊,什么都做不到。

“就是嘛,阿清怎么会这么下贱……”

穆川拿着一块手帕,擦拭着穆清链子上的血迹。

“若是阿清在,这个诗会也不会连一首像样诗都没有了。”

听到穆川无不遗憾的话,马上就有人附和穆清的才情,说他的诗在济州城可以说是妇孺皆知,特别是那一首登泰山之作。

夸赞声比辱骂更加刺耳,更何况每说一句,穆川就会把他的链子缩短一分,他的头会抬起一分,心也跟着会沉一分。

“阿清,你看他们都在夸你呢……”

穆川揉搓着穆清的头发,用拇指剐蹭着他的眉眼,语气也是罕见的温柔。

“是啊,阿清的诗,确实无人不知。”

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些骄傲,他带着笑意的,可当他扫了一眼地上滚落的葡萄,穆清瞬间感到一阵恶寒。

“既然如此,你若是能背上阿清的登泰山作,我便饶了你,否则你该知道的,王府里的物件可要比你金贵的多……”

一首诗而已,更何况那首诗还是他自己写的,穆川这要求算不上过分,但要他用跪姿去描述他以前睥睨天下的傲气,然后再用回忆认清他现在处境。

以往有多年少风华,现在就有多屈辱难堪,就连那满腹的雄心,都变成取悦人的工具,往日种种不过是只添笑耳,他做不到,做不到像一只街头卖艺的猴子,用他的自由和骨血,只为博众君一笑。

他不想作践自己。

“穆川,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打着颤,嗓子像是糊了一层沙子,哑到不行,却依旧倔强的低着头,不愿意抬起。

穆川听罢,冷笑一声,捏着他下巴,又甩到一边,“你以前可不会低头求人,当真是没有半分以往的影子了,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为你设宴,邀你好友庆贺,你却疑我害你,求我放你,好让我失望啊,阿清……”

有几个小厮死死将挣扎的人按住,穆川将他链子一点点收短,迫使他抬头,哪怕是在外围的人也能看清楚他的脸,那一张皱成一团,还挂着泪,丝毫没有半分神采的脸。

当然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却没有一人替他言语,谁都知道,穆二公子一个月前已经死在火海里,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贱籍奴隶,只要他们还想在济州城,还想安生活着,就得这样认为。

结交为攀附,绝交为避嫌,明哲保身,这是世人的规矩,与情谊无关。

他自然不能强求什么,如今世人皆视他为跳梁小丑,他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沉默可以对抗。

“穆公子,您要听诗,我可以替他……”

在一众议论和嘲笑声中,徐昭突然站出来,毕恭毕敬的向穆川行了礼,“我与仲和是同窗好友,他作诗时,我就在旁边,所以您若想听,我可以替他,还求你放他一马……”

“哼,同窗好友……”

穆川玩弄着穆清的头发,卷成一缕又放下,“奴隶犯错,主人惩罚,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凭什么掺和,对了,你们徐家的二公子还欠着赌坊三千银两呢,现在他估计正在被人按着剁手呢,果然还是我弟弟乖些。”

徐昭哑然,眼眶通红,他的嘴巴几乎要被咬破出血,可他依旧站着,呆呆的看着前面,眼角似乎有泪淌着。

“主……人,奴……奴愿意,能为主人颂诗,是……奴的荣幸……”

在深渊般的沉静中,还是穆清先开了口,能有人为他犹豫到这个份上,他已经知足了,脑海里又想起明意那张惨白的脸,他怎么能再拖人下水。

“哼,是吗”,穆川的瞳色晦暗,他嘲弄着笑着,“可他说得对,你若是背错了怎么办……”

“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穆川已经把脚从他背上放下,拉着穆清的链子让他正对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到,“我哪里有这么残暴,徐公子不是阿清的同窗好友吗,求他教你,他诵一句,你学一句……”

“是,主人……”

穆清刚要站起,就被按住了脑袋,穆川伏在他的耳旁,“爬过去……”

“是……主人……”

众目睽睽下,他宛若一条狗,拖着脖子上的链条,匍匐在徐昭脚下,而身后两道暗红色,是他爬行的痕迹,“贱奴求徐公子指教……”

“仲和……”

穆清惨笑一下,只能再次叩首,“贱奴求宋公子指教……”

“狂风携鹏来,星辰手可摘,青山何挺拔,不若傲世才”

徐昭的眼前是穆清身穿白衣,端着酒瓶,眼神迷离但是透亮,他站在山石之上,一手指天,宛若要将天地收入囊间,仰着头哈哈大笑,丝毫无所畏惧的景色,他要比高山更耸立,比星辰更耀眼。

“狂风携鹏来,星辰手可摘,青山何挺拔,不若……傲世才……”

穆清只能看见满地血,看见他跪着,趴着,看见世人的诅咒怨骂,看见鞭子,棍子,烙铁,看见那熊熊烈火,看见一个叫做穆清的年轻人被烧死火中,看见他十七年的岁月变成烟尘飘散,而在那火中留下的,只有一副肮脏的躯壳……

最后一句结束,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周围像是有人走动,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看什么,直到一巴掌打得他耳中轰鸣,可痛觉却也让他回神。

周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穆川还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抽动着。

“徐昭倒真是你的好友啊。”

“奴不敢,徐公子是穆清的朋友,奴只是王府贱奴,不敢有奢望……”

“阿清,你当真和以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了……”

穆川蹲在地上,捧着穆清的脸,与他平视,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穆清的身上,而是穿过层层屏障,时空间隙,看着了那个身着青衫,笑得肆意那个少年人。

“不一样。”穆清扯着嘴角,斜瞥着落了一地的葡萄粒,抿了抿嘴,“不是我变了,是你从来都不认识他……”

年关将至,王府里到处张灯结彩的,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的,当然其中也包括穆清,一个被王爷金口玉言钦定的奴隶,自然是沦为最底层的苦役,有什么脏活累活便全由他。

他侧坐在青石板地上,链子被固定在石碾子前木头上,稍仰着头倚在磨盘上,双手带着木枷被固定在身后,因为血液不畅已经微微发紫,他已经就这样睡了两天。

这样的姿势算不上轻松,他每一个关节都已经到了极限,脖子被坠的酸疼,全身也都被僵硬的地砖硌着,已经走了一天的双脚满是水泡,腿已经累到了没有知觉,可他实在是太累了,从凌晨五点一直到做到半夜,才做完昨日的量,当人卸下他身上的其他装束,穆清几乎倒头便睡了。

天还未亮,他就又被鞭子叫醒,因为被拘禁着,他几乎没有能够躲闪的余地,就连伸手去挡都做不到,最多也被稍微爬几步,侧个身让鞭子落在未伤过的肌肤,一袭棉衣已经被打的棉絮乱飞,几根布条松松垮垮的勉强可以蔽体,露出的脊背几乎已经布满红色的血痕,北风一吹更是疼到彻骨。

不只是躯干,就连穆清的脸上也挨了两下鞭子,一鞭从眉梢到嘴角,虽然没有破皮,但是也可见的红肿,另一鞭则是从耳后延伸到下巴,血珠饱润,一颗颗的滴在他的肩头。

见他已经清醒,鞭子终于停歇了,刘大踢了踢烂泥般的人,将两个已经有些霉斑的馒头扔给他,然后开始鼓弄放在一侧木桶里的用具。

穆清的手还背在身后,他只能伸头用嘴去将馒头蹭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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