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姨带着一群人围在大树周围,紧张极了,一边希望沈漆快点下来,一边又让沈漆慢慢来,稳当一点。
可沈漆下到一半,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眼泪花都出来了。
一群人围上来更是吵得沈漆头疼,不知道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席家老宅一直以来都是沉静庄严的,但这天晚上席衍峥应付完酒会回来,却觉得整个宅子安静得过分。
连一楼的佣人房都黑漆漆一片,整个宅子只有三楼亮着灯,但跟以往不同。
以往三楼最多只会亮主卧那间房的灯,今天确实这个走廊都亮着。
席衍峥拢起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脚下的步子快乐些,走到主卧门前,发现家里的佣人都围在这里。
他沉下声,问“怎么回事?”
连姨紧张地带着毛栗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席衍峥。
“先生毛栗子邀请小先生到树上玩”
“下下来的时候,小先生没踩稳,从树上跌下来了”
“医生刚来看过小先生的手,骨骨折了”
说完,连姨甚至不敢看席衍峥的脸色,余光都能瞥到那面容上风雨欲来的架势。
房间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吊着手臂的沈漆跑出来,凑到席衍峥面前主动认错“哥哥,对不起,是我自己要上去的,不怪毛栗子。”
席衍峥半分都没给一旁的小寸头,看了沈漆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手,抿唇不语。
半晌迈动脚步率先进了卧室,吩咐道“七七进来,其他人离开,毛?毛栗子留下来。”
连姨还想再帮毛栗子说说话,被其他女佣拉走了,谁都能看得出来先生现在很生气,还是不要去触霉头得好。
况且有小先生在,先生再怎么应该也不会太决绝。
外面一众人散干净,毛栗子刚要跟着前面两人踏进主卧,便被席衍峥制止“就站在门外。”
他的语气不怒不威,却无端让人感到压迫,毛栗子紧张地舔了下唇,杵在门外不动了。
席衍峥没有关门,他让沈漆去把藤条拿过来,眼前的七七像是没料到摔伤了手,还要接受惩罚,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了席衍峥半晌。
知道对方不会有任何松动和心软后,才脚步拖沓地过去拿藤条。
毛栗子站在门外,全然不知里面两人在干什么,直到沈漆手里的藤条被席衍峥接过。
藤条在沈漆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背上点了一下,沈漆迎合着将手举高,摊开手心,毛栗子才意识到席衍峥要干嘛。
他不大的眼睛瞪圆了,看着就要冲进去制止席衍峥“喂,你干嘛!他受伤了,你干嘛还要打他?”
毛栗子生气极了,即使在老家乡下也没这样陈旧腐败的规矩,家里小孩爬个树,摔伤了还要挨打,简直不可理喻。
可席衍峥那鹰隼般的视线投射过来,将毛栗子钉在了原地,他声音冷淡得像来自地狱,“连姨是席家的老人了,因为你丢掉工作不划算。”
毛栗子眼眶都气红了,他虽然心思大条,却也知道席衍峥这是在威胁他。
就连沈漆也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忍耐下来。
席衍峥看着眼前这一幕,呲笑一声,觉得好没意思,自己像是拆散一队苦鸳鸯的恶人,可七七是他的,他得让七七和这个毛头小子都知道清楚。
毛栗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漆挨打,帮不上任何忙,那手心很快就和沈漆的眼眶一样红。
毛栗子的手紧攥成拳,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他第一次感受到这间宅子那么大,也那么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藤条打手心的惩罚结束,席衍峥把哭花脸的沈漆抱到床上,再走出来关上主卧的门,对眼前的毛栗子说“出于连姨的面子,我可以不赶走你。”
“但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就希望你之后和七七保持距离。”
毛栗子很想有点骨气,直接跟席衍峥说他不干了,才不要在这样冷血无情的大宅子里做事,可他老家的父母缺钱,等着钱买药治病、盖新房子。
席家在薪水这方面从未克扣过佣人,甚至可以说是大方,他没有铮铮铁骨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半晌毛栗子才在幽深的走廊里重重点头,转身离开,只是他离开时的脊背似乎弯垂了一些。
鉴于沈漆受伤,席衍峥大发慈悲给了他一天假,但自己也留在老宅里守着。
老宅的隔音好,那晚席衍峥和毛栗子在门口的谈话并没有被沈漆听见。
沈漆感觉到已经失去这个刚交的朋友时,是在他跟毛栗子打招呼,对方却视若不见的时候。
被当成空气的沈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像是冷硬的拉锁。
不甘的念头盘旋心底,在毛栗子给院子的灌木修剪枝丫时照旧上去和对方搭话,毛栗子眉眼下压,连鼻子都皱了起来,明显不耐烦极了。
面对着他的沈漆没注意到身后那栋庄严肃穆的老宅走廊尽头,席衍峥正如同一尊庄严的雕塑一样立在那里。
沈漆还想上前跟他讲话,毛栗子视线从席衍峥那边收回来,推搡了沈漆一下,力气不大,但足以把沈漆积攒起来的勇气给彻底退散。
他本就是个内敛,很少主动的人,此刻被毛栗子一推更是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