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很舒服的一点是大多时候尹琅都不会出现在楚昭的私人领域,反而像自己也有事要做似的, 一直待在阳台上, 直到黑夜才会关闭光脑走回到客厅劝楚昭注意休息。
玻璃手大佬也很安分,他们开始看视频的时候甚至还在后面意图偷吃他们准备的黄桃罐头, 尹琅根据楚昭描述复刻版,但很快就没动了。
视频序幕拉开了。
《追光者》的主角是盛漱,也是她身边那个如影随行的影子。那个时候盛漱还是在颜寻底下,戴少尉军衔的属下。
她在一个人专属的训练室里, 将头靠在球形的立式训练舱旁,光只照在她右肩暗金的金穗上, 其余都隐在黑暗里。
但训练舱上的光标转动一下的时候,她还是缓慢地转头。光短暂地掠过她的眼睛, 停留在亮起的全息屏上。
把上面是最高纪录保持者的输出曲线。
和她面前的影子一样,仿佛和她有着无法企及的距离。
但转瞬她就在亮起的全息屏前伸手,苍白瘦弱的手指忽然紧紧握住裂空划出来的激光枪——那光刺目, 白如闪电,却被一个普通人握在手中——然后猛地一挥!
电光都仿佛被她迅捷狠厉的动作带起,狠狠翻过她纤细的身影。
然后盛漱手腕苍白却抖动雷霆, 将那长枪砸在无形的全息屏幕上。
蓝色全息屏抖动一下,冷静播报训练结果:【单次蓄力重击12003n, 距离锚定最高纪录13408n,1405n。建议恢复体力后重新测试。请问是否立即重试?】
闪烁着蓝光的黑暗里,是否两个选项根本没被人触碰,不过是几秒后,那道雷霆就再次不及掩耳地骤然落下,激起更大烟尘。
盛漱喘着气,发丝遮住眼睛。宽沿军帽也挡住她大半张脸。可她轻轻呼吸的时候,依然让人感觉这是一把蓄力到极致的弓箭。
她的弦,已经绷得很紧了。
“啪”——一声巨响落下!机械音终于宣布她达到了单次训练的蓄力值上限,距离最高纪录只有一步之遥。
盛漱却已经脱力地弯腰单手撑在地上。
披风像沙塔倾斜一样猛地坠下来。黑暗里只剩一片暗红。呼吸声,如鼓声。慢慢和她心跳相合。
声音开始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竭尽全力地逼近这个成绩,结束训练后疲惫沉重的呼吸声里,盛漱只能听到这一句。
这个视频里没有提喜欢这件事。甚至没有提示这句话的前提是她对周行俭参谋长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但是从这冷淡的回音里,他们仍然能感觉到这句话带来的窒息,凛冽,好似背景不断加深的墨色一般,凝成一座不可能倒塌的山。
山上万壁千韧。
哪怕她很快就再次直起腰,再度拿出可以单次破纪录的优异成绩,让机械音都毫无起伏地连续说出“恭喜!单次破纪录”,她也不可能推翻这座山。
金穗摇摆着,比之前更暗淡了。
下个画面是她推开门。她肩上的军衔已经从少尉变至上将,从下属军官一跃至指挥行列。但她仍然保持着训练的习惯。
盛漱一个人走进那片只有微光的黑暗里。一束狭光照着她。脱手套,戴机械负重,连接脑机芯片,载入训练舱。然后和模拟虫族作战。
训练舱的训练强度并不足以让她伤痕累累。可是她再度睁开眼,那碎发垂落下来的时候帽檐还是压不住一片暗红。
她的动作娴熟了,预判越发准确,甚至抬手拔枪间已有了指挥的风范。但那一片黑暗仍然牢牢地压制着她,那片黑暗里仍然站着一个不朽的影子。
如附骨之蛆。如影随日升。
像每天都会降临的黑夜,每天都会升起的恒星一般,恒久地无声注视着她。又在她大汗淋漓,满身污血从梦中醒来时悄然离去。
盛漱开始在很多个夜里无法安眠。她接受长期治疗,连北域的新兵都知道带他们的那位盛上将长期受疾病困扰,到每天光临治疗舱的人地步。
和漆黑训练室完全相反的纯白治疗舱室里,她被无数机械带轻柔束缚着,穿着白大褂的治疗师问她:“你的精神力波动正常吗?”
盛漱闭着眼,太阳穴都贴着芯片。
盛漱:“正常。”
“作息?”
盛漱:“和从前一样。”
治疗师看着记录界面:“奇怪,那精卫为什么会显示你有戒断反应?”
盛漱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戒断反应,是一种很严重的生理反应。这意味着强大到可以驾驭机甲的躯体,甚至不能摆脱后天生理本能的限制,只能成为成瘾物的附庸,无法被自由驱动的傀儡。
盛漱一度因为这个诊断被长期监视。
但颜寻问负责监控她的精卫,精卫只回答:“盛上将的生活一切正常。”
她确实一切正常。
她甚至比过往任何军校生都要出众。
贬低过她的同期心服口服地成为她的下属。
把她视作反面教材的家长主动把军校生的军校选在她巡视代管的军域旁边。
中央星系派过来的督察将领无条件配合她的工作。
她也果断坚定,所向披靡。战场上浮光掠影她一个侧身旋踢,镜头定格在她脸上,是当年叛逆无人在意的盛漱光彩被打磨完全绽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