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荀旖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心甘情愿地补了一句,“多谢公主。”
李琳琅听了这感谢的话语,却只是垂眸一笑,没再说话。荀旖悄悄看过去,只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眉宇间竟流露出一丝悲伤来,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一个坏人。荀旖忽然便想起了李景修说过的话:“虞安,是心思重。”
她怎么会心思重呢?这狗血网文的人设未免也太丰满了点。
正当荀旖思考时,只听李琳琅又开了口:“你的伤,还疼吗?”
“还是有些疼的,”荀旖如实答道,“但只要我不乱动乱碰,就不疼。”
“那你可是一条都没做到。”李琳琅说。
“我已经很老实了。”荀旖反驳着。
“我今日也不该带你出来的,可惜实在是需要你出来一趟……他方才说他误会了你,”李琳琅又说,“那日你出府去白云观,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荀旖想了想,索性如实答道,“他误会我出轨,嗯,就是和别人有染。可那日,我见的人是冯姑娘,是他误会了。”今日看来,这公主人不是很坏,只是行事不讲章法,她或许可以把这些说给她听。况且,描述她如何被打,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打你的?”李琳琅又阴了脸,问着。
“这倒没有,他是以为自己在捉奸,要打那小白脸,也就是冯姑娘。我怎么能看着他打冯姑娘呢?就挡了一下。结果万万没想到啊,这男的下手这么重,那一拳过来——卧……不是,给贫道都打骨裂了!”荀旖说到激动时,又不自觉地差点儿带出了些以前在学校和姐妹们侃天说地时不文雅的口癖来,还好及时收住了。
然而李琳琅根本没有在意那些不文雅的词汇,她只是问:“你为冯姑娘挡了一拳?”
“嗯……算是吧。殿下,这也有问题吗?”荀旖问着,满眼疑惑地看着李琳琅。
“没什么,”李琳琅说着,别过了头去,“下次别这样了。还是要爱惜自己的性命。”
“放心,我可惜命了,”荀旖回答着,又小声嘀咕着,“毕竟这玩意儿又没有存档,根本没有试错的机会。”
李琳琅听了,又不再说话了。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回了公主府,结束了这动荡胡闹的一天。荀旖走进公主府时,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忽然又想起了冯晚晚来。此刻,冯晚晚应当已经自由了。
她知道,男女主命运已定,却仍希望那喜欢四处行侠仗义的冯晚晚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可以自己选择嫁或不嫁、爱或不爱,而不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走向既定的终点。那样,便太不值了。
虽然,这个过程是胡闹了点,但结果还是好的。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她正胡思乱想时,忽然听见前面立着的李琳琅道了一句。抬头一看,李琳琅正微微侧身,回望着她。那眼里,依旧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你的谢礼本宫也不要你想了,”李琳琅说,“一碗你亲手做的杏酪、便好。”她说着,转身便去了。
“杏酪?”荀旖想着,慢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只见小桃和迎平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荀旖回来了,两人都如释重负,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着今日情形。荀旖却已无心回答了,她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只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放心、没事”,便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书桌上,公主送来的书不知放了多少时候了,可她从没打开看过。这一次,她终于开始好奇了。
她走到书桌前,将那些线装书挪到了自己面前,低头看向封面,只见封面上只写了五个字。虽然是繁体,但荀旖还是能认出来,那是《李义山诗集》。
“李义山?”荀旖皱了皱眉,“有点耳熟啊。”
想着,她随便翻了几页,有三个字便这样不讲道理地闯入了她的眼睛——
“李商隐!”
也是在那一刻,体虚气短的她再也忍不住口里中气十足的粗话了。
两个倒霉蛋
夜已深了,可荀旖依旧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能平静。蜡烛已要燃烧到尽头了,可荀旖依旧半点睡意也无,她只是盯着面前的那本诗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李商隐的诗集?这地方不是架空朝代吗!
哦……对了,架空……
还没缓过神来,小桃端着盏茶走了进来,见荀旖还在看书,不由得有些欣慰。“小姐终于又翻开书了,”小桃说,“小姐从前便很喜欢李商隐,还常说什么,虽说小李杜并称,但杜牧之的诗读起来只觉无趣,满是那些臭男人的牢骚话,只有男子才有共鸣。李商隐的诗便不同了,虽说其诗意朦胧不可确解,但就是这份朦胧见出其细腻情感,其诗皆出于最真最纯的本心,男女老少皆可读之,而各有所悟。虽不一定是符合诗人原意,但读者却能自有所得。”
“嗯,”荀旖深吸一口气,又问,“我考考你啊……我还点评过什么?”
小桃放下了茶,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桃还记得小姐品评过一些艳词,说什么温飞卿之词虽香艳密丽,但词句中却看不到飞卿本人的影子,好像他只是看到什么便极力浓墨重彩地写了出来,而不将自己的感情掺杂进去。同样是艳词,柳三变之词便并无这种感觉,尤其是他那些评点青楼女子的词作更是如此,女子在他笔下仿佛路边小摊上的水果,而柳三变便是那叫卖的小贩。但可悲的是,那些词作却往往是那些青楼女子特意求来的,她们看到专写自己的词作只会感到欣喜,因为这能让她们过得更好……至于别的,她们也顾不得了。”小桃说着,声音又低了几分:“小姐还嘱咐过,这些私下里说的胡话,万不能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