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容妹子,”卓娘问,“你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们陪你一同去长安?我们可以在路上,做个伴儿……也可以一直做伴。”
姜惜容愣了愣,终于破涕为笑:“卓姐姐,我们已经在做伴了呀。”
卓娘没有说话,只是爱怜地瞧着她,又垂下眼来,轻轻摇了摇头。阿顺在一旁扯了扯卓娘的袖子,仰头问着:“娘,我们是要和姜姐姐去长安么?”
卓娘摸了摸阿顺的头发,又蹲了下来,对阿顺道:“是。”她说着,看向姜惜容:“我们要和姜姑娘一起去长安。长安、长安……那个词是什么,哦,安居乐业。”她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会和姜姑娘一起找到桃花源,拥有我们的新家,然后,一起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太好啦,”阿顺跳了起来,“我最喜欢姜姐姐啦!”
姜惜容听了,擦了擦眼泪,又笑道:“姜姐姐也喜欢阿顺。”她说着,又去逗弄阿顺,戳了戳她的脸。
一旁的卓娘悄悄望了一眼姜惜容,又垂了眼,轻声道了一句:“娘也喜欢。”
河水汤汤(七)
“阿——顺——”
黄昏时,姜惜容拖着长音,坐在树下,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她认真地教着,又将木棍递给阿顺,问,“你会了么?”
阿顺睁着大眼睛,懵懵地点了点头。一下笔,便是歪歪扭扭的一个字。她见自己字丑,不由得着急地轻呼了一声,又丢下笔来,道:“不写了。”
走了有些日子了,不知不觉,她们已到了河洛之地。路程已过一半,离长安越来越近,姜惜容的心情也越发惬意。奔波的疲惫艰辛,总是会在一天即将结束之时一扫而空,仿佛,第二天她就会走到长安一般。
不远了、不远了,她很快就可以带着卓娘和阿顺开始新的生活。今日,她们特意抄了小道前行。这里山清水秀,人迹罕至,景色宜人。明日,她们便可以北渡黄河——
长安,不远了。
“为何不写了?”如今,姜惜容如此问着阿顺。这一路闲暇时,她总要教阿顺写字。阿顺很聪明,她很乐意教她。等到了长安,她说不定可以教更多的孩子——虽然她的身份在长安可能会有些尴尬,但如果她不说,谁又知道她本该是个被没为官奴的罪臣之女?
更何况,如今的朝廷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人管她。
“没有姜姐姐的好看,不写了。”阿顺赌气说。
卓娘在一旁小溪上洗着野菜,听了这话,不觉一笑,又故作严厉地训斥阿顺道:“若是不练习,便一直不好看。练了,才会好看呢。”
“娘,你分明也不会,还说我。”阿顺顶嘴道。
姜惜容见了,忙附和着卓娘,对阿顺道:“你娘说得对,练了才会好看。”她说着,又将小木棍拿过,抹平了土上的字,对阿顺悄悄笑道:“其实,姐姐的字写得也不好。”
“这还不好呀?”阿顺问。
姜惜容点了点头,拿着小木棍,写了一个“木”,又问阿顺:“还记得这个字么?姐姐教过你的。”
阿顺忙答道:“木!”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参天大树。
姜惜容满意地笑了,又写了一个“林”字,问阿顺道:“那这个字,还记得么?”
阿顺想了想,回答道:“林?”说着,又抢答道:“三个是森!”
“阿顺真聪明,”姜惜容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字,又道,“你可看出这三个木的区别了?”
阿顺摇了摇头。
姜惜容叹了口气,对阿顺道:“你看,这就是姐姐写得不好的地方。林左边的这个木,最后的一笔,本该是一点,可姐姐写习惯了‘木’,这最后一笔,总是收不住。从小到大被说了很多次,可姐姐就是改不过来……明明只是个很小的问题。”她说着,又随手写了一个“杨”,写罢叹道:“你看,这个‘杨’字,姐姐也没收住。这可是姐姐的姓呢!姐姐平日里自称的姓,便是这个字。”
阿顺仔细看着这字,有些疑惑:“这有什么难的?”
“是呀,这有什么难的?”姜惜容重复着,将木棍递还给阿顺,笑道,“试一试,若是写对了,便是比姐姐还厉害!”
阿顺一听,瞬间来了劲,连忙接过木棍,在地上认真写了起来。好容易写完,她便忙问姜惜容:“姐姐,写得如何?”
姜惜容故意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叹了口气。“好吧,”她说,“你赢了,你写得比姐姐好!好很多呢!”她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娘,你听见了么,我写得比姐姐好呢!”阿顺兴奋起来,对小溪边的卓娘喊了一句,又连忙扭头对姜惜容道:“姐姐,我一定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
“嗯!”姜惜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阿顺又低头去写字,她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树上。本想看看远处的风景,可她一抬头,便正对上卓娘的目光。
青山绿水之中,卓娘就坐在溪边石头上,默默地望着她。清凉的山风拂过她面庞,那一瞬间,姜惜容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些慌乱。
卓娘对她笑了笑,便继续低头去摆弄食材和小陶锅。姜惜容见了,连忙就起身去帮她。可刚到跟前,还未开口说话,卓娘便生好了火,又摆了摆手:“不用啦,等着就好。今晚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