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滩死水
陈帆和张思明结婚十几年了,青梅竹马校园爱情,毕业典礼之后就是思明的求婚仪式,她就这么穿着学士袍戴上了订婚戒,应该是极其浪漫的。
但那也是十几年前了。陈帆曾问过自己很多次,后悔吗?但她又不知道有什么后悔的,嫁谁不是一样嫁,最后日子都会过得淡如水,都会为了房贷,家里的日常开销天天加班,黑咖啡当水喝。日子一天天过下去,转眼她都要奔四了。
只能说中年人的生活就是难逃一滩死水吧,她曾在和闺蜜约会下午茶的时候苦笑着说。连好友约着见面都要反覆商议时间,不是a要加班,就是b要出差,好不容易敲定时间,a的小孩又突然有事。
有时候看着逐渐长大的女儿,她仿佛就看到了那个过去的自己。青春期的每个女孩都是面目模糊的,岁月还没在她们脸上穿凿出固定的面孔,那种面目模糊甚至有点神圣感。多么让人羡慕啊。
至于自己呢,陈帆照了照镜子,看到白发阴魂不散地发芽破土,又要找个时间染头发了,她叹了口气,然后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她跨上托特包蹬着她的乐福鞋就去上班了。
实习生:“陈姐,君扬新发了一份brief,他们稍微做了一点改动。”
陈帆皱起眉:“今天就要开会了,怎么突然改要求?”
实习生缩了缩脖子,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回答的问题。陈帆也不管他,放下包启动电脑,点开了那份新的brief。
不算太大的改动,陈帆在开会前就重新改完了策划案,和上司透了个气。她既然是组长也是负责人,所以这次的会议主要由她来讲。
甲方的负责人双手合十抵在下颚,听着她的报告时不时点一下头,偶尔加几句自己的想法。
说起这甲方负责人,竟然是他们公司的总裁亲自来的,不过君扬还是家创业初期的公司,倒也不算太奇怪。陈帆听身边人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这位许总的八卦,对他的印象就是玩腻了上个公司又跑出来创业的富二代。
不得不说,陈总的长相穿着也很符合对富贵公子的刻板印象:粗花呢西装,下面套了件一看就很柔软的高领羊绒毛衣,人长得也好看,没记错的话,她听到下属对他的评价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穿廉价单排扣黑西装是卖楼卖保险的,穿半订制西装是高级打工人,穿双排扣,胸口一定插着花或者放着花式叠法的方巾,还穿法式衬衫别袖口的——妥妥的花孔雀。陈帆很爱看男人穿西装,可惜自己老公在这方面就没什么兴趣,觉得她买的assiodutti就挺好的,哪那么多讲究。
陈帆眨了眨眼,把思绪拉回会议室。
“我这边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按这样做吧。合同文件这两天会发给贵司。”
“陈女士”高领毛衣上的那张脸看向她,“我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哦…”陈帆笑了笑,“我是在想许总的衣服挺有品味的。”她感觉男人探究的目光像是想把她从头到外翻个遍,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许诚也笑了笑:“多谢夸奖,陈女士也挺有趣的,让我忍不住一次次亲自过来。”
“谢谢许总认可我们的实力”陈帆笑道。会议结束,其他人都离开会议室各忙各的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次的策划案是你改的?我们昨晚才发的修改版brief今天居然都跟进了,我很满意。”
陈帆道:“哈哈…临时修改可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许总满意就好。如果可以下次早些通知我可能会做得更好。”
许诚耸了耸肩:“抱歉。我们是互联网公司嘛,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陈女士”他轻声说,“可不可以把你的那份文件给我看看?”
陈帆觉得这个要求莫名其妙,但还是拿给了许诚,许诚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文件,过了一会抬眼,递还给她。他低声说:“星期五,晚八点。”陈帆茫然地看着他,许诚很是客气地对她笑了笑。
“期待还能和陈女士合作”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陈帆翻开纸页,其中夹着一家餐厅的名片。什么样的餐厅才会有自己的名片?还是写满英文法文的名片。陈帆眯起眼,眼角的肌肉被牵动,起了皱褶。
老实讲,他们做广告策划的,市里几家五星酒店也算是如数家珍,毕竟大公司喜欢在这开年会,有些甲方喜欢在这里开发布会,联谊会,还有小的艺术组织会借用这里的场地搞展览。
不过她还是头一次来三楼这个法式餐厅。这里除了几个氛围灯,甚至没有什么通电的光源,全靠桌上的小蜡烛照亮。这是个约会的好地方,陈帆想着。穿着平时上班穿的sartcasual的她踩着她的运动小白鞋进了餐厅,和这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许诚原本双手抵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喷泉。见她来,他挑眉,眼睛一弯。
侍应领着她走到座位上,替她拉开椅子,陈帆把她巨大的托特包放在大腿上,怎么看怎么奇怪,又看了一眼铺着地毯的地板,犹豫了一下,忍住没有放到地上。
“你来了,真是意外之喜。”许诚的眼睛在跳动的烛光下盈盈的。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说什么都像是在调情。
陈帆微笑道:“你很意外?”
“你这样的女人一般都很难追”许诚真诚地说道。
陈帆不可置否,只是伸出左手,动了动张开的手指。水葱一样的无名指上,素面戒指倒映着温暖的烛光。“许总”她开口道,“不好意思,家有老公,孩子都上高中了。”
许诚的眼睛凝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可以摄魂:“可你还是来了。”
陈帆迎着他的眼神,也望住他。陈帆的目光从光洁的额头,立体的眉骨,鼻骨,到线条完美的嘴唇,下巴,一点不落地扫过,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我呢,只是来和你说清楚。”
那线条有些棱角的唇瓣弯了起来,变得柔和:“我了解了。你想吃点什么?他们最近请了米其林二星的主厨来做客,我想应该味道不差。”
陈帆忽略自己有些不规律了的心跳,又笑了笑:“那要扫许总的兴了,话我说完,这美食我就不吃了。我还要回家吃饭。”
她拿起面前用香槟杯盛着的气泡水,喝了一小口,便起身告辞,留着许诚一个人坐在桌前。
蜡烛在火光中软化,慢慢化作一滩透明的液体,蜡烛的光也亮了一些。许诚盯着香槟杯上女人的唇膏印,若有所思。
他叫来侍应,按菜单上的3urse菜单点了餐,自己吃完了这一餐。味道确实不错,配着窗外的喷泉,倒让他想起自己若干年前在拉斯维加斯纸醉金迷的时候,百丽宫门口的灯光喷泉秀。他当时美人在怀,是个来美国捞金的中国人,大眼尖下巴的网红脸没什么记忆点,嘴唇的形状倒是好看;细细小小的骨架很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
他当时关了室内的灯,把人抵在落地窗上,从她身后肏她;窗外楼下就是不停变换色彩和·形状的喷泉,喷泉前站着密密麻麻慕名来拍照的人。
此刻要是有眼尖的此刻抬头,说不定能欣赏到他俩的活春宫。那女人的乳房抵在玻璃上,被挤压得变了形状;肩膀窄窄的,正因为下身的交合微微耸起,显得更窄了…那场景,还是有点儿香艳的。可惜,她叫得不太好听,做作。
还没进家门,陈帆已经看到家里亮着的灯。推开门,她就看到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女儿坐在餐桌前吃饭。张思明对她说:“回来啦。”陈帆哗啦一声把钥匙放在玄关的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