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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开了,又掩上。收拾着满桌凌乱的皓没来得及招呼,日渐熟悉的身影已走近吧台。

「墨西哥辣椒。」不等男人们问,韩知颖坐上高脚椅,一面这样说。

张敬霖微笑说了好,走向角落的煎烤炉。不多久,吧台便满是炙香气味,四周依稀能感受到炉火的温度。

韩知颖托着颊,看他将面包划开、抹点n油、放到上炉上和德式香肠一起烤出焦痕。那样的从容不迫令他分神,甚至没注意一壶茶被放到自己面前。

「我说,这位客人。」替别桌客人送去两瓶啤酒,皓回到吧台,眼神在两人间穿梭几次,终於开口,「我们家的果乾茶再耐泡,浸这麽久还是会涩的。」

「啊、抱歉。」

西装男人少有的慌忙看得青年嘴角上扬,忍不住又补了句:「没关系,我也知道老大很帅。」

可惜,他想一窥对方窘迫模样的坏心并没有得逞,只换来准确罩上脸的一条抹布。

单手端瓷盘,用另手接住对方挣脱後甩回的、扭成一团的布,确实很帅的男人笑着说:「总管先生,本店禁止可能w染食物的行为,罚你明天提早上工。」边将四溢的香气放到韩知颖面前,动作不能挑剔的优雅。

青年大声抗议,「哪有这种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州官也没有点灯。」张敬霖笑得游刃有余,「是你出言调戏客人的惩罚。我平常可不会那麽做。」

一来一往,他们忙於演出柏林围墙的日常。於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高脚椅上的男人,耳廓确实染上了青年想窥看的那抹淡红se。

待韩知颖耳後的热褪去,眼前又只他与摇酒的男人。青年不知什麽时候离开的,那gu不服气倒还散不去。

身後传来了笑声。他回头,就见被熟客逮在桌边调侃的皓,正反驳着失败不过是脸皮薄、而非柏林围墙内的定律。辩得仓促,将冷面沙拉拌匀的手却与很从容。

他转向吧台,与男人对上眼,笑着说:「果然是柏林围墙风格。」忙里仍有优雅。

「你这麽说,那家伙会很不服气的。」瞥一眼那忙碌身影,男人轻笑,「等等就和你抗议,说不想与我同流。」

「张店长真不讨喜。」他不觉莞尔,「那你呢,怎麽看我这样的说法。」

张敬霖一面替他倒水,一面答:「像黏在背後的标签纸。风格是出自他人的形容和感受,自己不可能彻底明白。」

「听起来不太正面。过着别人形容的日子,自己却不明白。」

「是啊,很多时候是如此。但我还是不排斥被贴上标签,那b无法被分类好得多。」

「是吗。」他喃喃,「能这麽想,似乎也挺好的。」

男人停了动作,看向他。韩知颖没继续说,只安静盯着最後一滴水带起的波纹。

半晌,他突然开口,「即使不明白也接受吗。」听来很淡却又y翳的嗓音,「不贴切、或负面的标签,也能接受吗。」

如他身上那枚一样。

研究犯罪的人说,那是标签理论。做错了事,被擦肩的人群扣了分数,渐渐连自己也不接受自己,於是错得更深。然而最初没有标签,又为什麽犯错,其实从来不能被解释。

一如x向一样,没有方法解释。

矛盾不曾消失,却被视而不见。人群只自顾自标签他们不愿意容忍的存在。

关上父母的房门那天,他便看见自己会在亲人的自私中牺牲。罪也好、病也好,抹上w痕而後标签,最後作为冷淡他的藉口。

後来,标签渐渐成了他自人群疏离的理由。

一次他坐在酒吧角落,看着得不到光的人群,在牢笼找到彼此。音乐与酒jg、以及相拥时的t温,一切形似快乐,却很寂寞。那一刻他明白,见到另个人的疼痛与脆弱,并不会令谁坚强,只有更加绝望。

他并不向往一个人过生活,但睡不好的夜晚再冷,也不得不,只因为他不想拿走另个谁的温柔。因为如果哪天,全世界都不再需要那个人,温柔便会是他的仅有。

太过天真了。他看着男人那双灰蓝的眼睛想,很天真,却恣意得令人向往。

张敬霖替自己倒酒,放任沉默漫延,直到泡沫消去後才开口。

「接受不等於得那样活。人为什麽是人、兔子为什麽是兔子,因为我们认为自己是人、而牠们是兔子。但在牠们根本不在乎什麽是兔子和人。」他说一字,对方眼中的sh就更晃一些,「标签可能被覆盖、也可能脱落,只有你一直都只会是你。」

「但人不可能不在别人眼光下生活。」逃不出交错着给予和索求存在价值的日子。如何厌恶也戒不掉的。

「那就选择吧。从他们的形容里选出你想成为的你。」

韩知颖笑了,有些涩却又释怀的,「天真。」

「天真也没关系。在每天醒过来就需要虚假的年纪,还有地方能挥霍不曾停止累积的天真。挺浪漫的。」

「还是太天真了。不过,我并不讨厌。」抬起头,他望着吊灯、晕得朦胧微暖的壁纸,轻声呢喃,「在自己的堡垒中任x天真,确实没什麽不好。」

「或许不只是我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隔绝了虚伪的快乐,所以能真实地哀伤,这就是柏林围墙。不只有我或皓能这麽自我。」他往他的茶杯添几瓣苹果,回冲热茶,「如果可以,想多看一些你在这扇门外不会有的表情。我期待着你成为常客,所以你回来,我很高兴。希望你会选择这张标签。」

韩知颖一愣。待他在有着苹果酸甜的氤氲里清醒,才发现自己竟然暂停了呼x1。

捷运站附近的速食店门口摆了几盆圣诞红。

注意到的那个傍晚,是个下雨的冷天。韩知颖在滑sh的路上伫足,身旁一窗窗玻璃,都附着斑驳的泡沫雪花。是十二月中了,常去的咖啡馆却一如往常,於是他完全没有察觉。

他有些恍惚。曾几何时,自己竟也有了能依赖的、分辨时序的空间。

二十四号那晚他加班到九点。熄了灯,穿过零落的街灯与冷清的捷运车厢,最後在熟悉的门前停下脚步。

b平常多了些笑声的柏林围墙,浸在厚厚一层香料油下一样,空气既暖又浓。

他习惯的那个角落,青年正往透明的碗里倒j尾酒,亮澄澄的、看得人不自觉地醉。而男人站在挪了开的桌椅间的空位,片着全j与烤牛r0u。袖口卷起的高领衫、牛仔k、系在腰间的深se围裙,简单却很夺目。

皓抹了抹手,走向他,「坐这里吧?今天吧台被占领了。」

「谢谢。」拉开椅子坐下,他抬头,正好与侧过脸的男人对上视线,便笑着说:「门外面什麽装饰都没有,我还在想,是欧洲怎麽能不过节。」

张敬霖也笑,「过节不只一种方式。b如说,红叶子盆栽包上金se的纸,或现烤的香草j、不限量,你选一个。」

这麽说着,餐盘却已被放到他面前。烤nengj与罗勒酱、烤牛r0u与红酒酱,全是r0u类,配se却不很单调。正想似乎缺了些什麽,大份的薯条就被夹进盘中白着的角落。於是韩知颖的嘴角又多上扬了一度。

不远处,常客喊张店长,续了盘後说:每年都等这天,平常可没有这麽划算。张敬霖笑着反驳:我怎麽不觉得贵,确定不是隔壁巷的法国菜吗。

那桌客人笑了,韩知颖也不住轻笑出声。男人与他人互动的时候活泼了些,却仍有优雅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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