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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船身不断往海中沉去。

廖芙淌着水,在随水而漂的杂物中被人拽着手跌跌撞撞地前行。便在这时,他们即将前往之处的甲板骤然断裂,汹涌的海水顿时涌入船身,淹没到了腿根处。

她浑身都sh透了,脊椎忽然爬上一gu战栗之感,一抬头,眼前拍打的浪cha0中有无数幽惨荧火烁烁发亮。

鲛人。

随着海cha0进入船身的、狩猎的鲛人,数量多得叫人头皮发麻。

钧川一把将她拽到身后,站在翻涌的海水中,持剑而立。

“殿下,我数到三,你就跑。”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好廖芙。可是——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船t正在沉没,而这些鲛人,轻易就能将他们撕碎。

狩猎中的鲛人和鲛池中病恹恹的那些不同,瞳仁呈一条冰冷的竖线,肌r0u紧绷jg悍,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着锋利如刃的指尖,充满了野x的生机和杀意。

不久前,船客还在宴厅之中享受饕餮盛宴,现在情势已经陡然反转。猎物和猎人,就在顷刻之间。

他们虎视眈眈b近之时,廖芙眼前已经浮现出了自己的si状,然而没等钧川喊出那声“跑”,船的高处忽然传来了哨声。

廖芙寻声看去,月se是朦胧的,海浪翻涌如乌云倾盖,噼里啪啦落在甲板上的,分不清是雨还是血。

有人坐在船桅处,银月似的鱼尾葳蕤垂落,合指为环,吹了声口哨。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廖芙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银se的睫羽淡淡下垂,目光亦如浪cha0,静水流深。

围猎的鲛人像是忽然得了指令,倏忽散开了,一尾尾从他们身旁游走。

“殿下,该走了!”钧川拉了她一把。

廖芙在原地出着神,被他拉了一把,有些踉跄。

二人淌过深水,来到地下层,可以看见一个被暴力破坏的大洞,撕开的裂口参差不齐,无数冰冷海水哗啦涌入。鲛人就是破坏了这里,从而进入船身。

钧川从隐蔽处拖出一叶小舟,把廖芙抱了上去,因着逆水而行,遭受了极大的阻力。他解开绳索,跳到船下,淌在及腰深的海水中将小舟往外推去。

廖芙很是紧张,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唇瓣没有一点血se。簪子早就在混乱中遗失,三千青丝贴着sh透的衣裙,颤抖着拉住他的手:“钧川,你也快点上来。”

钧川手臂青筋暴起,猛一用力,小船终于闯过一道打来的浪尖,驶到了平稳的海面。在廖芙不断催促下,他先将剑扔了上来,正要攀上,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影子。

看清那道人影的刹那,廖芙睁大了双眼:“小心!”

陶年手持匕首,从后方递进了他的心脏处,从头到尾没有预料到这一意外,钧川面露惊愕地倒进了水中。

陶年一跃而上,肥胖的身t透出一种出人意料的灵活,他居然会武功,船上无一人知道这件事。陶年抄过旁边的船桨,一刻不敢耽搁,拼了命地往前划。

“钧川!”廖芙扑上去,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一把拽住头发狠狠摔到舟肚里。

这一下摔得极重,她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有一瞬间,确然失去了意识,耳边耳鸣阵阵。

“你,为什么……”

陶年划着船,目光恶狠狠地看着她:“我的船没了,你问我为什么?二十年心血,化为乌有!好在还有你这么个宝贝,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知道琰王悬赏你,开出了多高的价钱吗?只要有了这笔钱,我还可以东山再起!”

意识渐渐回笼,却动弹不得,想都不必想,现下定是摔得浑身青紫。眼前浮现的却是钧川落海之前,那张错愕的脸。

被匕首t0ng穿,还落进海中……钧川生机渺茫。

是钧川一路陪她到此,骤然失去他,廖芙心中只剩下一片迷茫的哀恸。

若真……若真的落进九皇叔手中,不如现在就si了……

她绝不要这些人如意。

陶年没空管她,木桨划得飞快,似乎身后有恶鬼追杀。廖芙艰难地慢慢撑起身子,海中红彤彤一片。

船在燃烧,蓬b0烈焰烧红了夜空,粼粼水波,漾出鲜红的火光。佛经云:三界不安,犹如火宅。焚烧的既是船,也是红尘中的罪孽贪嗔。

陶年数年经营毁于一旦,心痛得垂手顿足,他摇着船桨,不g不净地骂:“王八羔子的,自从捞上那头银鲛,老子一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该贪财留他活口,早知道,一开始就杀了他……”

“杀了我?”

清冷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

陶年的表情像见了鬼。

廖芙像被从地狱拉回了神思,倏然抬头,朝声音处看去。徵鸣现身在不远处,神se悠闲,透明的海水如蛇一般在他指间游走。

他是来救她?

……不对。廖芙打消了脑海中这个一闪即逝的念头,他是被她b走的,她还伤了他,让他流了血。如果自己是徵鸣,是肯定不会回来的。

她本就是他的假主人,即便无她相助,那座鲛池本也困不住他。她那点几近于无的恩德,又何以挟恩求救呢?

陶年没想过他会追上来,如临大敌,然而紧张过后,y鸷的眼se一闪而过。廖芙被迫仰头,沾着未冷血迹的匕首,又横在了她玉白修长的脖颈前。

“你再靠近,我就杀了公主!”

廖芙没想到他会用自己当护身符,嘲讽地从喉咙里b出断续的语句:“你杀我、有什么用?你还是逃不了……一si!”

陶年却是大笑:“公主殿下啊,你当我傻?上船的第一天你来找我,问什么会听到鲛歌声。现在你要不想想,为什么只有你能听到呢?”

看着陶年拽住她头发的手,徵鸣的神se有些不受控制地向下沉了沉。

陶年曾说过的话语,如今一字一句重新在回忆中闪现。

鲛人忠贞于他们认定的伴侣是一种本能,即便是银鲛,也无法违背这种本能。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难怪当时他的神se有些怪,有些诧异,可能没想到自己注定的伴侣是一个长着两条腿在陆上走的人,而当时的廖芙还傻乎乎以为,他讨厌桂花糕。

“你想如何?”一闪而过的y沉被矫饰,徵鸣淡淡开口。

“我?自然是想离开这片海域。”

“可以。”他点头,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犹豫,“我不杀你。”

“答应得倒是痛快,可惜啊,我和鲛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对你们的秉x了若指掌。”

陶年拿出一只随身的瓷瓶,扬手抛过去,“你吃下这个,我就信。”

月下紫。

廖芙看着他从瓶身中倒出一只郁紫se的药丸,心下一寒。一点点月下紫溶入池中,就足以令鲛人浑身麻痹,无法动弹,这种提取月下紫jg粹所炼制的药丸,对鲛人来说和剧毒无异。

“徵鸣,不准!”

不知为何,她就觉得他一定会吃,劝阻的话音未落,药丸已经被他看也不看地丢进口中,糖豆似地嚼了吃。

似乎被味道苦到,鲛低声呸呸两下。

一瞬间,廖芙只觉浑身血ye冻结,芙蓉玉颜血se尽褪。

廖芙祈祷着他没有真正吞下去,不会有鲛真的傻到吃下毒药,可她很快又想到,以陶年的jg明,做戏是骗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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