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05)
连应该是最了解案情的警察,也因为混淆了侦办的方向,发生了内部的争执,几度让案子陷入胶着甚至是停摆的状态。
不过胶着停摆的案情,好像让郑国雄得到了喘息和脱身的机会,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恶狠狠地怒视着我了,「看来你的共犯不只有一个阿!他们在哪里?你最好赶快叫他们停手,否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又是在人行道的树荫下,这里,是我和郑国雄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一样的微风,吹着叶子沙沙作响,一样空无一人的走道,只有我们两个对峙,但不一样的是,我们都摘下了面具,不需要假装了。
我摇头,否认他的说法,「我不知道。」
郑国雄气得抓住我,用力地将我整个人推撞到一旁的围墙上,「你不知道?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要跟我装不知道吗?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不然我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背部的疼痛感满溢扩散,让我忍不住闭眼咬牙缓解了一下。我睁开眼,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郑国雄,倒是表现出和他完全相反的情绪,我愉悦、轻笑,且游刃有余,「呵呵……警察都可以这样毫无理由地说杀人就杀人,那还有什麽资格说茧人是杀人犯?」
郑国雄说得激烈,说得咬牙切齿,「我杀了你是为民除害!是理所当然!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像你这种杀人犯,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让你活着,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我拉长了唇,微微一笑,「大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茧人的事吗?那个时候我说,如果你不能理解茧人,那麽虫茧案也不可能会结束的。所以呢?在那之後,你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了吗?有找到茧人为什麽是茧人,知道虫茧案为什麽不可能会结束了吗?」
「还能是为什麽,不就是你的预告犯案吗?」郑国雄贴近我的脸,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预告犯案是想要g嘛,你挑衅警方、藐视警方,想要当个有本事、一夕成名的杀人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是吗?我告诉你,你的名字我一定会留下的,不过是留在我的罪犯档案上,而且罪名、罪刑,一样都不会少,我一定会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双手一个用力,推开了郑国雄,接着换我往前走了几步,贴近他,y沉冷漠地说:「大叔,你一直把我当成茧人,在我的身上纠结,其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你知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到底什麽是茧人。茧人,是一种代号,他不是代表着某个人,而是代表着某种人。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茧人吗?你阻止得了我,阻止得了他们吗?」我看着郑国雄渐渐变得惊愣的表情,不禁放声大笑,「哈哈……看来你是听懂了阿!没有错,你问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麽共犯,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如果单纯地去推断,他们顶多就是模仿犯,想要做出和茧人一模一样的事罢了。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并不是模仿犯,而是茧人。他们知道茧人的意义是什麽,也知道茧人为什麽犯案,同时,他们也和茧人一样,都在同样的困境里挣扎、垂si,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变成了茧人。不信的话,你就回去查查看那些被杀si的人,是不是全都是嚣张的霸凌者!」
郑国雄异常冷静地盯着我,他没有急着反驳,似乎是被我说服了,但又不肯打从心里承认我的行为是对的,於是又藉题发挥,表达着他的不认同:「你是想要利用虫茧案引发共鸣,把和你有同样想法的人全都组织起来,破坏这个社会的安全与和谐吗?」
我笑着挥挥手,「大叔你错了,我们是在建造这个社会的安全与和谐,因为我们是茧人,只有无法逃出这种束缚的我们,才最了解其中的痛苦,不是吗?再说,真正在破坏这个社会的人才不是我们,而是想要主导一切、自以为是的……你们才对!」
郑国雄荒唐地冷哼了一声,口气中填满了各种的气愤和教训,「你到底知不知道杀人这件事有多严重,到底知不知道它会毁了你,让你没有退路?如果你觉得你被霸凌,觉得很不舒服,那就应该寻求正常的管道,寻求正确的帮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用私刑,把人nve杀致si!你不觉得你才是那种想要主导一切、自以为是的人吗?」
我板起了脸,认真而严肃地说:「茧人之所以会变成茧人,就是因为他已经被毁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茧人真的有退路的话,那还需要去杀人吗?大叔你刚刚说杀了我是为民除害,但很显然的,在这之前你并没有做到替茧人除害!换句话说,大叔这麽讨厌的茧人,其实也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
郑国雄强y着口气,继续训斥:「做错事的人是你,少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别人的身上推!你才十八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难道都没有犹豫过吗?难道你都不为你的家人、不为你的人生想一想吗?一旦这麽做了之後,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甚至是你的x命,你知道吗?」
b起之前老是跟我恶言相向的样子,满口大道理的郑国雄,看起来和善多了,虽然他可能是突然想要跟我谈谈,想要听听我的想法,但却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方式,因为无论他说得再多,结论就是要我听他的话,要我乖乖就范,这让我感到非常地厌烦。
而我也是绝对不会相信郑国雄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利用这种方法拉近和我的距离、降低我的戒心、突破我的心防,然後再趁机反咬我一口。
我因为郑国雄的疑问感到悲伤,但我还是笑了,用一种轻松自在、不以为意的笑容去回应他:「大叔能知道明明有家人,明明有人生,却像是完全没有家人,完全没有人生的感觉是什麽吗?你不知道,所以才会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事,也没有什麽好失去的,但就是因为我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才无所畏惧。这一点,身为警察、阅人无数的大叔,应该b我还要清楚吧?没有什麽好失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不是吗?」
无法达成协议,这下子换郑国雄感到厌烦了,「我的确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状况,也不知道你的思想为什麽会扭曲成这样,我只知道你杀了人!」他指着我,给了我最後的警告:「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有多大的痛苦,都不可以抹灭你就是茧人的事实,而你最好也别忘了我是个警察的事实,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我们,就警局见吧!」
郑国雄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感受着肩膀上重量,肩膀上……莫名沉重的重量。我伫立在原地好一阵子之後,才迈出了脚步往前走,只是才走没几步路,我就听见了谁的脚在石砖步道上发出的摩擦声。
嚓嚓。
就在前面那个转角处,很轻很细,而且不是刻意,是不小心发出来的声音,现在,似乎正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拼命地掩饰、佯装镇定。因为害怕被我发现,所以没有移动,也不敢移动,照这个样子看来,应该是听见我和郑国雄的对话了。
我朝着发出声音的转角走去,然後看见了我一直都想见到,但在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
李有珍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她抿唇、眨眼,双手握着拳头,轻轻地颤动。她的眼神时而飘向左边,时而飘向右边,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终於落进了我的眼里,只是,在和我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确定。
我也不太确定,不确定李有珍是什麽时候站在这里的,「你都听到了?」
「听是听到了,可、可是那是什麽意思?」李有珍的话说得很慢,说得很犹豫,像是思考出现了断层一样,让她无法将自己的言语和眼前的情况做连结。她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