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弥赛亚死死注视着他的双眼除了一种诡异的偏执以外看不出任何情感,这是一种仿生人经常会表露出的神情,因为不擅长恰到好处地掩饰自己的情感,基尔伯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弥赛亚的双眼,就在这时,重甲守卫的声音透过电播传了进来
——“弥赛亚少将,请您即刻出来。”
声音响起的瞬间,实验室内的死寂瞬间被打破,弥赛亚下意识地向实验室的门口望去,与一旁偷偷观察的基尔伯特对上双眼。
基尔伯特吓了一跳。
在他细碎的刘海之下,显露出一双无比阴翳的双眼,因为一些常年流传着的血腥传说而自带一种压迫感,但是更明显的,是一种毫无由来的挣扎感和不明所以的克制。
他那从实验对象身上撤回的手,垂在身边不自然地攥成了一个拳,人造指关节极细微的动作将他心底无声的克制广昭天下。
僵持数秒,弥赛亚伸手压低帽檐,走过的时候,基尔伯特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稳了下身形,只听见他阴沉的声音:“检查生理各项指标,把人看住了。”
实验室的门开了又合,弥赛亚在实验室门口站定,守卫们感到身后一股莫名的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知道是弥赛亚出来了,眼巴巴地等着他走到眼前,行了个礼。
“少将。”避开弥赛亚的眼睛,他们各自望向别处,胆子大一些的那个人于是开口:“来自最高层的指令,下令立即秘密转移gz20771105号实验对象,不计一切代价保护对gz20771105号实验对象的所有权。”
顿了一下,他瞟了一眼弥赛亚的反应,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董事会任命您为本次紧急秘密转移任务的责任少将,全权对本次任务负责。”
他话音落地,一阵令人胆寒的死寂在整个白塔实验室的顶层蔓延开来,守卫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他感到自己的一呼一吸都极力克制得小心翼翼——弥赛亚并不听命于白塔实验室董事会。
作为名副其实的家犬,弥赛亚的所有编程最高权限直接由斯坦顿接管,其中并不经由董事会管辖,同时,对于这台铁血冷酷又实在价格不菲的杀戮机器,不论是程序开源费用还是维护保养费用,都有斯坦顿一个人承担,并不归于白塔实验室的机械实验间。
所以相应的,他有且仅有一个唯一的主人——斯坦顿·塔尔。
守卫额角缓缓渗下冷汗,如今董事会与斯坦顿博士的关系剑拔弩张,颇有些要跳起来咬主人的意思,弥赛亚作为斯坦顿的所有物,绝无可能听从董事会的差遣,但同时作为机密实验的看门狗,他有责任保障实验安全。
果不其然,弥赛亚问:“博士的指令是?”
守卫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闷闷的声音从面罩后面传出来:“博士在从圣弗里伦斯赶回来的路上,暂时没有相关消息。”他作为一个小小看门的,实在也已经是尽职尽责。
董事会似乎要借着这次的动乱从斯坦顿手心手背狠狠地剜去一块肉,弥赛亚身份特殊,绝不能听从董事会的调遣,作为一个仿生人,他或许不通上层权力间的纠葛,哪怕是从最基础的利弊判断程序,他绝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守卫眼珠子转了两圈,抬眼望向他。
他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实验体背叛斯坦顿。
可是出乎意料的,没有犹豫和沉默,弥赛亚站定,波澜不惊:“我是弥赛亚少将,我确认成为gz20771105号机密实验本次紧急秘密转移的责任少将,我将全权负责实验对象的安全性,使命必达。”
另一边,基尔伯特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两步,然而他才刚刚迈出两步,观灵裹紧了弥赛亚的军装外套,敏捷地向后跳了两步,像一只轻巧机敏的花豹。
他才刚刚从培养舱中苏醒过来,可是肉眼可见的,他的恢复能力和意识正在以几何倍数疯长,基尔伯特尽量试图让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看着自己:“嘿,”他轻声唤道:“你现在安全了,你在这里很安全。”
循着声音,观灵懵懵懂懂地望向基尔伯特,有样学样地说:……安全。”
“嗯嗯。”基尔伯特紧接着点点头,趁机又往前挪了两步,观灵的警觉意识高得超乎常人,尽管基尔伯特试图用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近身为他检查,可是他永远与自己保持着那么两步的距离
——他随时准备逃跑。
观灵的注意力非常难以被集中,这是实验体被从培养舱中强制唤醒之后所一惯有的现象,他焦急紧张地踱步着,游离的目光审视着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观察着逃跑的可能性。
他动作间,宽大的军装外套在锁骨处袒露出一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基尔伯特趁机留神观察他的体表特征,却惊悚地发现——由那些原本深深插入他体内的输液管道所造成的创口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光滑细腻的皮肤。
基尔伯特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实验室的气动舱门轰然打开,一阵气流从身后涌来,他转身分神向门口望去,看见一只脚刚刚踏进实验室的弥赛亚手指死死地扣着扳机,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自己。
“别动。”他突然说。
基尔伯特哪敢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望向弥赛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