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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从那时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亲近了他许多,他们对他说“秦段我觉得你脾气比以前好了”“你以前像神一样,高不可攀”“有点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感觉”,他们都说他变得温和了。

这种变化本该让秦段欣喜,在直面自己的缺点、改变自己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萧越的存在,在这场只有他知道的角逐赛里,他自顾自地和萧越比得尽兴,尽兴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受虐般的自得其乐。

然而改变的欣喜很快被萧越的绯闻冲击掉了,从那个时期开始,事情就失控了,有一层看不见的枷锁禁锢在了他自顾自与萧越比较而产生的复杂心绪上,枷锁让情绪更加复杂。

他说不清那种叠加的复杂情绪具体是什么感受,总之有一种令他胸口憋闷的物质渐渐扩散开,长久地积郁在他胸前,有如无人理会的铅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段时间他开始做梦,梦境的起初是他溺水了,胸口闷胀到不行,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站在平地上,四周根本没有水,可沉甸甸的闷胀感没有消散。

他托举着这股闷胀感向前走,四周滑过很多快速而混乱的画面,他从一个画面坠入另一个画面,接连不断的——他看到萧越站在十七班门口,手上拿着一本书,撑着窗框和里边的人聊天。

有人问他站在那里干什么,萧越笑着说罚站啊。

他还看到宽阔的足球场,一道人影飞快从眼前掠过,人影奔跑着跳跃着,小腿高高扬起,鞋面狠狠一踢,足球撞入球门。

还有萧越将伞放入爱心伞箱,伞柄从他温热的掌心滑落,他双脚一踏,义无反顾地冲进雨幕里。

同样有萧越在走廊上迎面走来,微风带起他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

太多了,不知道是梦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睡着时感到混乱,醒来时回忆起梦里的一切更感到混乱。

他第一次梦见萧越,早晨醒来是惊醒的,唰的睁开眼睛,然后对梦境里的内容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梦见萧越?

秦段很抗拒,睡觉包括梦境都是很私人的东西,萧越的出现让他感到羞耻,像是被人偷窥了秘密一样。

同时也很烦——萧越白天打扰他的生活还不够,晚上还要入梦来骚扰他?

他不知道梦境的发生是山洪暴发,一场梦来了紧接着其他梦也倾泻而下,诸如此类的梦境越来越多,梦到萧越已经成了一件秩序化的事情。

秦段难以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出于羞耻又或许是实在抗拒,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生活中一切有关萧越的东西,他不再去关注萧越这周有没有逃课,不再去听萧越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鞋。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听了。

他不想萧越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事情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即使他努力避开,身边仍然有很多人在谈论萧越,令人厌烦的密密麻麻的话语无孔不入,他被迫继续关注着萧越的生活。

在学校里躲了萧越很长一段时间,他刻意避开了两人所有能碰面的途径——老师让他送资料他通常找人代送上楼,他不再去楼上上洗手间——他极力将自己与对方弄作平行。

试图平行的轨道骤然失控,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原本最不想走的路子——他遇上了和萧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那是在祖父七十大寿的宴会上,萧家来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萧越。

宴会厅里的灯火刺眼又明亮,秦段一直维持着客气的笑容和所有来宾打招呼,他先是和萧越的爸爸,然后和萧越的哥哥,最后轮到萧越时,不知怎的,他突然笑不出来了,嘴角僵硬得要命,呼吸也下意识放缓。

两人握手的那一刻他是有气出没气进。

等到眼前人走了,祖父带着他站到了别的宾客面前,他仍然恍惚着,茫然不知所措。

幸运的是,他的呼吸在离开萧越的那一刻流畅了起来,心脏稍微有些急促地在他胸膛里跳动,他用力地去回顾两人会面时的场景,他发现他根本想不起任何细节,他只记得萧越和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两人握了手。

然后呢?

秦段想不起来了,他低头去看手心,手心甚至不记得握手时带来的触感。

他太紧张了。

这是在宴会结束后,秦段复盘时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他当时没意识到这个,他只以为是刺眼的大灯把对方照得苍白,整个人白成了一场雾,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

对萧越擅自出现在梦境里的抗拒使得他催眠自己,他让自己如往常那样不去关注萧越,这个举动有些刻意,刻意到底收获了成效,剩下的整场宴会萧越不再出现在他视野里。

可面对面握手时留下的紧张仍在延续,像弥漫在空气中的某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贯穿了整场宴会。

他踩在一根弦上,只要提到萧字他都会应激,被刺痛似的在弦上跳来跳去,例如马戏团的小丑表演杂技。

许锐和他提起萧家人时,他瞬间应激了,他害怕那些私密的梦境被许锐看穿,又或者他始终怀有知道萧越绯闻后的憋闷与烦躁,他眉头下意识皱起,刹那间构建起一座坚实的防御城墙。

他以一种主观臆断、偏激傲慢的姿态,欲盖弥彰地对许锐说“和那种人交往简直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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