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卲副将叫我来通传的,只说是侯爷的熟人。”
秦惜珩跟了过来,道:“那不如先去看看?”
赵瑾一时也有些好奇这“熟人”是谁,便沿着楼梯下来,一眼就见到了一对背影,看着像是一男一女。
“侯爷。”卲广似乎很是高兴,大声道:“你看看谁来了。”
那两人就此转过身来,男子道:“侯爷若是不嫌弃我曾是个流放胤州的罪人,那便赏我一口饭吃吧。”
赵瑾看着他,倏然滞停在原地。
这人笑着,五官并没有任何改变,只那半边刺了字的脸看着有些骇人。
秦惜珩也愣了一下,先反应过来,“你是……傅檀英?”
傅玄化对她揖了个礼,“公主。”
赵瑾久久地才找回一些自己的意识,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傅玄化拉着身边的妻子崔心荷,笑道:“我猜侯爷麾下应该缺将,所以不请自来,不知道侯爷欢不欢迎。”
赵瑾看着他,这一刻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茫然感,秦惜珩悄悄提醒,“怀玉?”
“啊……”赵瑾终于完全回了神,也付之一笑,“既如此,来了可就不许走了。”
傅玄化爽朗笑道:“侯爷当日救命大恩,我这次来,就是结草衔环。”
赵瑾看了一眼秦惜珩,正想解释这事,就被秦惜珩抢先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怀玉如今缺人不假,重要的是缺像你这样的旧人。”
卲广道:“侯爷,看来咱们这个年有得热闹了,我现在就去厨房叫他们多加几个菜。”
傅玄化道:“我们在胤州听说了朝廷对你的通缉令,后来又传来了剑西起义的消息,自那时起,我便在想着如何从胤州逃脱。好在苍天有眼,我与心荷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
赵瑾问:“你们这一路,不容易吧?”
傅玄化看了一眼妻子,道:“我还好,只是苦了心荷,一路跟着我颠簸辗转。”
崔心荷牵着他的手,抿唇笑道:“只要咱们夫妻一条心,不论在哪里都是不苦的。”
赵瑾看着这相互对笑的二人,忽有种拨云见日的明朗感。那些留存于心底不可言说的过往骤然散如烟尘,她恍然发现,原来她很早以前就已经将那份爱慕抛去了很远,年少时的萌芽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心结。她不悔暗慕这一场,也不惧正视曾经的自己。
“怀玉。”秦惜珩轻轻叫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赵瑾灿然一笑,心中清明坦荡。
秦惜珩总觉得她好像藏着什么事,但当着傅玄化和崔心荷的面,她也不好多问。
赵瑾对他们道:“你们一路远来,着实也是辛苦,我先让人去安排房间,你们梳洗休息一下吧。”
傅玄化道着谢,与崔心荷先去了,赵瑾这才问秦惜珩:“你当初帮我救檀英的时候,用了我的名义?”
秦惜珩道:“我让人偷偷告诉他的。”
赵瑾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愧然道:“你尽将好人让给我做了。”
秦惜珩道:“我当时既然答应帮你,自然要处处为你考虑。”
赵瑾鼻间一酸,眼睛有些泛红,“我那么气你,你还帮我。”
秦惜珩在她额上敲了一下,笑道:“没办法,太喜欢你了,而且我不想看到你再去求谁。”
赵瑾抱住她,回想往日时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嗡声道:“我以后再不气你了。”
“好啊。”秦惜珩双手捧着她的脸,凑上去吻了一下,道:“你好好珍重你自己,就是最大的不气我了。”
“有你这样督着我,我敢不珍重我自己吗?”赵瑾牵着她就往厨房去,“走,不是说要吃乳糕的?”
夜幕将至时,一顿独属于他乡的除夕宴循循而启,赵瑾怎样都没想到原本孤寂凄冷的一个年竟然能有这样圆满的团聚。她心中大快,倒了酒就要喝,秦惜珩适时拦住,盯着她还缠着纱布的手,不容反驳道:“伤好之前不许沾酒。”
赵瑾只得讪讪地放下了酒,转而倒了一盏茶。
傅玄化笑道:“天道好轮回,总算有个能镇住你的人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无法无天。”
赵瑾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妻之训,得听。”
众人又是一阵闷笑,赵瑾瞪着卲广道:“你还笑得出来?”
卲广赶紧捂了捂嘴,举起一只手来,“侯爷,我只是对公主实话实说。你说的,做人不能撒谎。”
赵瑾语噎,头一次在他面前说不出话来。
一桌人边吃边说,傅玄化又讲了好些在剑西的往事,赵瑾便少了言语,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卲广时不时地插两句嘴,涉及到赵瑾的时候,便看着她的脸色掂量着来讲,总算没再挨她的骂。
子时在翘首以盼中终于来临,客栈外前后不一地响起了鞭炮声,赵瑾见秦惜珩打了个哈欠,便道:“时间也到了,咱们要不先散了?”
众人点头同意,赵瑾牵着秦惜珩回了房,有些感慨道:“这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秦惜珩道:“往后还有好多个年呢。”
赵瑾看着她的眼睛,笑意敛了几分,喊道:“阿珩。”
秦惜珩问:“嗯?”
赵瑾道:“有件事我觉得你会理解我,所以我不想瞒你。”
秦惜珩就知道她真的藏了心事,道:“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