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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手指微微收紧,跟在后头的乔盼也停,她抬眼打量着那让钟鸣几乎如临大敌的人。
程文扬把一身正装穿得一丝不苟,头发是处于将白未白的状态,整个人正襟危坐却又极度松弛自然,见钟鸣出来了便对着他微笑,如同站在校门口的父亲看着儿子放学向自己走来一般,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个扳指。
钟鸣微微一怔,也微笑起来:“叔您怎么来了,都不打声招呼。”
“我来我自己的地方还要打招呼呀?”
钟鸣咂了下嘴:“那当然不用”,然后小幅度的对着乔盼虚推一下:“出去。”
乔盼哪用他说,她看见程文扬的第一眼就萌生了退意,虽然程文扬的笑容温和,表情慈祥和蔼的让人如沐春风,但她却能觉出这是种刮着针尖儿的风,暗藏锋芒,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狠毒地刺瞎双眼。乔盼见的人不算少,尽管如此,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把两种极端融合成如此模样的人。她知道这也就是他根本没收敛着,总归她这种地位的人都是些他翻翻手一挥就能抹去的存在,程文扬根本没有必要摆善。
程文扬不再搭腔,看着屋里的人都走完了才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扳指往拇指上一套,他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边转正了扳指一边开始说明来意:“你还记得你刚来我这儿,我怎么跟你说的吗——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跟你说,做事要收着点儿,不要自掘坟墓?小鸣啊,你小子——你小子,心眼还真不少。”
钟鸣g巴巴地笑了一声,走近两步:“怎么?”
程文扬带着威慑的目光看他一眼,反问:“怎么?”
空气凝滞了一秒,两人对视一瞬间,程文扬率先移开视线,抬手抄起桌上一个酒杯就朝钟鸣头上摔了过去。
“你还问我!”
程文扬轻轻匀了气息,刚才砸了钟鸣的头,见他额角的血顺着脸侧流下来,他心里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许,于是继续恢复笑脸:
“新区,你找了付永辉?”程文扬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我这个项目里的任何一个环节——哪怕是一颗螺丝钉,都不能出现任何失误!这里随便出一个纰漏都够我们受的,付永辉做事这么不靠谱——你竟然用他?你知不知道他背后是徐立建?我大费周折地花钱动关系,就是为了绕开市建委,你倒好,又给我连窝端回来!你哪怕去找个外包都b找他强!我要你是给我帮忙的还是添堵的?”
钟鸣抬手抹了额角的血,他自知理亏,也不辩驳,只道:“那我现在就把他换了,给他多赔点,他不敢多说什么的,您放心吧,我现在就——”
程文扬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他:“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种yu盖弥彰的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钟鸣叹气:“那您说怎么办,我照您说的做。”
程文扬见他这幅样子,竟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仿佛用尽全力打出一拳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套子上。
程文扬又开始转动手上的扳指,他很快做出了判断。既然他们已经做了一半的事,再往回收肯定不现实,不管是付永辉还是谁,煮熟的鸭子咽进胃里又给人掏出来,多少都会大有怨言。万一他没发现问题还好,一旦发现就相当于是落了把柄在人手中,到时候谁也保不齐会出什么事,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一下只能办个彻底了。想清楚后就对着钟鸣道:“只能先走这一步了,等他g完活,这个人,不能留了。”
钟鸣用掌心摁住额头止血,他垂下眼眸,看不清眼中情绪,只轻声道:“放心吧,处理的gg净净。”
三十三、
钟鸣表现得如此沉默,难得在他面前没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程文扬便多看了他几眼,心中猜测约0是见了莫雯的缘故。
莫雯对这个儿子什么态度他是清楚的,母子二人美好的回忆不是没有,只是那些回忆,在钟鸣深重的罪孽下蒙了尘,显得格外肮脏可笑,钟鸣给莫雯带来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亲情的幸福,她宁可自己生的哪怕是个动物,也好过这样一个长成了人形的怪物。
想到这里,程文扬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拍拍钟鸣的背,眼神温和慈ai,像个慈祥的长者:“你来我这里多久了?六年足足是有了吧。小鸣,在我看来,你就跟我的孩子一样啊。”
程文扬一字一顿,语气轻缓,钟鸣抬眼看他,他突然话锋一转,口气又y寒下来,“可是,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既然能给你——我也可以收回去。”
钟鸣垂着眼没说话。
程文扬眼神晦暗,目光穿透一切捕捉着钟鸣的所有情绪,眼中是中年人特有的浑浊与清明混沌一t,他又松了口气,ch0u完一鞭子再给喂个甜枣:“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什么没有?你连命都可以有两条——你想要什么没有?把你的能耐使在该使的地方,我相信你,你也得配合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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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盼走出来的时候阿半正好开着车到了,于是在她面前一停,乔盼看了眼,没说什么就坐上去了。
“程先生在里面?”
“程先生?”乔盼想了想,能被阿半用“先生”来称呼的,也就里面那个被钟鸣叫“叔”的男人了。于是点头道:“在里面跟钟鸣说话,怎么了?”
阿半笑了:“钟鸣?你倒是喊得好听,再这么直呼其名我让你把烟头吃了。他们说什么?程先生什么时候进去的?你出来g嘛?”
乔盼没说话,心想他怎么话b个nv人还多,于是多疑的老毛病又犯起来,她侧过头打量阿半。
阿半坦荡挑衅的接了她略带质疑的目光。
乔盼瞬间没了对峙的兴趣,于是率先收了兵刃,过了许久才答道:“进去挺久了,我们一出来就见他坐那,至于说什么——说什么哪是我有资格听的。”
阿半不再多说,乔盼静静缩在座椅里不动,两个人都静静坐着,半天没动。
日头还好端端的挂在天上,车窗外却突然下起了雨,程文扬被数个保镖簇拥着从朱红se大门里迈步而出,其中一人掐准时机眼疾手快地在雨触及他头顶的瞬间撑开了伞,脚步却不停歇,伺候人的功夫可见一斑。
钟鸣紧随其后,探出头的刹那也被伞笼罩了去,乔盼透过镀膜的车窗只可见一众浩浩荡荡的黑se包裹着两种异se,雨滴在玻璃上滑出一道道线条,让她隐约有种错觉觉得车顶上似乎有谁哭泣,眼泪正稀里哗啦的往下淌。
钟鸣一出来就看见了门口那辆黑se越野,他脚步不停,心里却冷笑一声。
这虽是他的车,但却不是属于他开。
阿半盯着钟鸣过来了,便下去为他拉开车门。
钟鸣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扶着车门稍稍低了头,两只眼睛从墨镜上方探出来,他看着阿半说:“我没让你来。”
阿半接过保镖递来的雨伞,撑在钟鸣头上,同时从车里拿出个公文包递给钟鸣,他低声道:“程先生让我来的,鸣哥,程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就不回了,直接去那边,反正东西都有,咱们办完再回来。”
钟鸣惊了,反问道:“你现在装都不装了?”说罢不等阿半回应,也不接公文包,直接钻进了车子。
乔盼坐在副驾位上,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她看看钟鸣分不清y晴的脸se,再看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里斗争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扭头:“一会儿放我在地铁口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钟鸣摇摇头:“不行。”
乔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绑架你了”,钟鸣掏出手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安全带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