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
时间马不停蹄的奔跑着,再过两日,便是孟珩和孟昘的生辰。
正是夜深时分,园子里一如既往,悄然无声,忽听「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划破寂静,俐落的正中了涂得鲜红的靶心,在黑暗中,好似人心口的几滴鲜血。
孟珩轻轻地自檐上跳下,小巧的身躯稳而敏捷,落地无声。她的s箭技巧进步的飞快,合着勤练不懈的武功,已不知赢过多少空有名号的江湖侠士。
顺利的将今日的练习完成,孟珩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se,眉头深锁。
孟昘方从园子门口缓步走了进来,就撞上她一张蓄满忧郁的脸,不禁哀道:「唉···我的好妹妹,你别再苦着一张脸啦,这一天天的,看着我都难受。」
孟珩没说话,只是沈默的盯着他。
「你······」孟昘张口又想说什麽,最後还是什麽也没说,抬手拍了拍她脑袋,递给她一个小布包,「喏,趁你练习时去厨房0来的,你最ai的枣泥饼。」
「谢谢哥哥。」孟珩低头凝视着手上的布包,未有动作。良久,才开口道:「哥哥,你说,母亲她真的会没事吗?」
江忆柔的身子本就虚弱,诞下孟珩後更是雪上加霜,後又疏於调养,一个月前开始反覆高烧不止,至今尚未完全清醒,大夫频频暗示情况并不乐观。
孟昘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却不愿孟珩提早面对这个事实。
「当然会没事!我今早才听云管事说,你母亲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这烧倒是真的退了,不过大夫却推定此乃江忆柔这具身t最後的一层保护网,就好似人在遇见危险时能够激发自己最大的能力一般。
可一但这样的机制触发,待到消耗殆尽之时,便也离si亡不远了······
「真的?」孟珩一听,眼神霎时明亮起来。
「这是自然,你回头可以去和宁樱打听打听。」孟昘相信宁樱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隐瞒真相。
他们都不希望看到,哪怕一条伤口出现在她身上,只要,能晚一些,即便,最後的伤,更深。
「我还以为,母亲今年不能陪我过生日了呢!」孟珩扬起了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绕着圈儿边走边跳,还顺手拿出枣泥饼,自己吃了一个,另一个往孟昘嘴里塞,显然心情好上许多。
「咳咳咳咳······」孟昘一噎,鼻腔里充满甜腻的枣泥和豆泥味,呛咳不止,眼匡都有些泛红,只不知是因为这枣泥饼,还是因为大夫还说,江忆柔能剩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日了。
「哥哥!你没事吧!都怪阿珩!」
悄悄抹了抹眼,孟昘赶紧道:「没事,倒是阿珩你愿不愿意在生辰那天来园子一趟?哥哥有东西想要给你。」
「喔?那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呢!」孟珩侧头想了想,「要不,就约戌时在这见吧!我得先去看看母亲。」
孟昘神se有些复杂,顿了顿,才道:「好。」
「那就约好啦!我先回去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枣泥饼,像是一只懵懂无知的鸟儿,丝毫没有意识到等在前方的是什麽。
生辰当日
戌时将过,距离亥时只余不到一刻钟,迟迟等不到孟珩,孟昘有些焦急在园子里来回踱步,去找,又怕她来时没见着他,不去,又怕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儿,一颗心始终安定不下。
就在他按耐不住,准备要出去寻找时,一抹淡绿se的身影撞入他的怀中。
他有些错愕,但却在看到孟珩哭的红肿的双眼时,被满满的心疼取而代之,他知道,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若她发了疯似的大哭,甚至大吼大叫,至少,他还能做点什麽,但孟珩只是埋在孟昘的怀里默默掉泪,安静的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珩哭的累了,但依旧止不住身t的颤抖,她不断的回想起,母亲倒在她身上,失去生气的模样······
江忆柔在生辰前一天从昏迷中醒过来,清醒的时间维持约有半天之久,甚至可以稍稍进食,大夫几乎要乐观起来。
到了隔日,甚至能够起身活动。大夫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怎的就突然好了起来?可疑惑是疑惑,这事总归是让人高兴的。
虽然平日有些相敬如宾,不过再怎麽也是她的母亲,孟珩一听这个消息,就直接替了宁樱的位置,守在江忆柔的身边。
在听说母亲身t康复迅速後,孟珩本有些不信,但在江忆柔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走进房门时,那些怀疑顿时一扫而空。虽然脸se还是带着苍白,不过b起前些时候病的不ren样时,已经好上不知道多少。
「是阿珩啊。」许久没有使用声带让江忆柔的声音有些破碎沙哑,但带着熟悉的清淡和温和,孟珩的眼匡蓦的有些发酸。
「是啊,阿珩来看您了。」
江忆柔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近,坐在床沿,两人之间相隔了一层紫罗兰se的纱帐,依稀可以辨清彼此的轮廓。
两人都安静着,空气中弥漫着沉重黏腻的气息,後来,是江忆柔率先打破了沈默。
「阿珩,想听听娘小时後的故事吗?」
孟珩轻轻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母亲跟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了吧。
她跟她说,小时候每次她被庶妹欺负,但没有人愿意为她出头时,她就会回房里画一张图画,恶狠狠的诅咒这个世界;
她跟她说,小时候吃的糖,人人抢着要吃的口味其实不是最好吃的,好吃的,其实是大家剩下来,不愿意尝试的那些,那是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她跟她说,她从小就觉得水好,没东西吃的时候,可以喝水,那样,就不会那麽饿了、受伤的时候,可以用水清洁,那样,就不会那麽痛了、难过的时候,可以用水洗把脸,那样,就看不到眼泪了;
她还跟她说,曾经,她很喜欢很喜欢一个男子,她问,那後来呢?她淡淡地笑了,说,没有後来。
母亲跟她说了好多、好多。
她说话的时後呼x1有些急促,像是喘不过气来,孟珩几次都想阻止她说下去,不过她却十分坚持,停顿一段时间後,又会打起jg神说下去,说的,都是她小的时候。
「我有一个木头盒子,是他在我及笄那年送我的生辰礼。」那个他是母亲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子。
江忆柔让孟珩去她的橱子里找,孟珩费了一番工夫才在橱子的角落里看到那个被布覆盖住的木头盒子。盒子上刻着一朵紫se的桔梗花,se泽因为岁月而有些黯淡,但并不影响它的美,反倒使它像是覆上一层朦胧的纱,神秘而宁静。
她小心翼翼的将盒子递给江忆柔,江忆柔却没有收下,只是将盒子往她那里推了推,道:「这,便赠与你了。」
孟珩惊讶的张了口,没有发出声音。
江忆柔继续说着什麽,孟珩没有听清,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里安静的异常。
「母亲!」她紧张的掀开纱帐,只见江忆柔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似的。
孟珩赶紧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真的只是睡着了。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孟珩准备帮江忆柔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料,才刚靠近她,她的身子便整个朝她软倒过来,压得她直往後退,踉跄了几步,才堪堪支撑住。
她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滴答滴答,沾sh了她的衣裳,微微侧过头,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鲜红的血顺着江忆柔的唇角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