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
茶抿了口,算是全了这礼数,毕竟事已在握,怎能翻出花儿来呢?
“那便多谢父亲成全了。”
季离数日未同季老爷子说过话,此遭一脱口,怎能不让人细品?
“你……你这个孽障!你这是要气si我啊!”
季老爷子将那新妇的红盖头一撩,半晌说不出话来,气得脸通红,喘不上气来,火却是不能向那所谓的新妇发的,毕竟是王g0ng贵胄,还是得担待着。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季老爷子坐不住了,指着季离,恨不得找些东西打si他算了。
怎么偏偏是小王爷呢?
季老爷子想不明白,也不敢想,一着是因为他的身份,一着是因为这事儿并不光彩。
“父亲不敢做的,儿子做了,阿笙既是已入了族谱,便是儿子的妻,是我季家人,父亲茶也喝了,礼数齐全,并无不妥。”
季离数语,刀刀似剑,将强装着的季老爷子给t0ng了个鲜血淋漓,一pgu坐在椅上,似是脱了力。
他这做老子的,自以为谋划周全,却还是输了一筹。
顾笙瞧着这场父子争端的闹剧,还是不开口的为好,大约懂了季离话中意思了,季老爷子也曾喜欢过一歌妓,断袖风流之事,怕是闹得全京都都知晓了的。
而季老爷子素来是个贪生怕事的,被压着头娶了季老太太,成了家,那歌妓远走他乡,不知光景儿如何了。
季老爷子看看顾笙又看看季离,愁绪结在眉头,头也疼得很。
“既是父亲无别的事要交代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瞧顾笙还老老实实跪着呢,季离伸手将他扶起来,只禀了声儿,两人相携去,不若相称得很,具是好年华,一如季老爷子年轻模样。
可惜,年华已逝,何苦去追忆这些东西呢?
季老爷子身子发虚,呆呆坐在椅上,嘴唇抖落着,不知要说些什么呢。
话儿皆变作了长叹。
屋门儿被人恭恭敬敬关上了,还落了锁,状似是要将季老爷子困在这里,祠堂啊,可是个好地方,有b着他娶妻的太老爷,有他娶了却不珍视的妻,还有块儿未刻字的,是季老爷子给自己留着的。
不若是疯魔了,季老爷子扶额大笑起来,浑浊的老泪抵在那无字牌位上,顺着那光滑的面儿滑下去了,落入地面儿,不一会儿便蒸g了。
祠堂空空,只有燃着的香,与那供奉着的牌位,以及,跪在软垫上的季老爷子。
“废物!废物!”顾允在g0ng中忙了一遭,待至得知季离娶妻的消息,一脚踹上那过来回禀的人,“孤养你们这些废人作甚?!让你们好好瞧着季府,只瞧了这?”
气尤不足,顾允砸了个茶杯子,案上的折子,字字未瞧,悉数扬了出去,只怕要将那桌子掀翻了才好。
“殿下,殿下,不成了,不成了。”这是从g0ng中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他面se乍做白,跑间还带着未去的冷汗。
“不成?不成孤自是知晓,何必要你来说?”
一碎花青瓷罐子迎面敲过来,也幸亏是这人反应快,麻利跪下来了,“奴才说的是g0ng里,陛下怕是不成了,您快些去瞧瞧吧。”
呵,这事儿是一茬接着一茬。
顾允冷笑了声,大步出了门儿去,不过这怒火是没处发了,毕竟等下g0ng中便要乱做一团了。
嘉文帝自夜间便喘上粗气了,太医给开的药根本喝不下去,血连着枯h的药汁子,一同咳出来,用帕子一擦,满眼是鲜红的血,吓得那小太监是腿一软,直接跪下来了,哆哆嗦嗦,话儿都喊不利索。
太医把完脉,只开了几个吊着命的方子,总归能拖几时是几时。
嘉文帝虚虚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子不知瞧着哪儿呢。
还是梦里好啊,梦里有他不可及的人。
竟是皆变作了一场空梦,醒来便是无尽的折磨与痛楚。
“阿笙,阿允……”
嘉文帝张大了嘴儿,呢喃道,就是迟迟不唤他梦中人的名。
是不敢,亦是胆怯。
“父皇临到这时,还在记挂着儿臣生母,真真儿是让儿臣感动极了呢。”
顾允自是没落下嘉文帝这声低喃,步步走来,嘴角撮着冷笑,似是极为讨厌嘉文帝这点小伎俩。
如同吃热锅,吃着碗里,还要瞧着锅里,后g0ng佳丽三千人,虽只是个虚数,各g0ng娘娘却是多得数也数不清,此间花花绿,那间听个曲儿,各g0ng各院,莺莺燕燕。
“朕,朕要见阿笙,见阿笙!”
嘉文帝真真儿是执拗得很,扯着顾允的手腕子,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扒着不撒手,自以为是用了许多力气,却是被顾允轻轻松松拂开了。
他俯下身来,眯起眼来笑。
“想见?不,儿臣不应。”
字字似刀子t0ng在嘉文帝身上,嘉文帝喘着粗气,瞪大了眼,一口老血还没咳出来,便先咽了气,本还绷紧了的身子一软,落入床榻间,只这双眼,仍是瞧着顾允所站的方向,手指g着衣角。
“现下您大可去梦里寻儿臣的生母了,父皇,安息。”
顾允轻轻给他合上眼来,低喃道。
一起身,转脸,敞开关得紧紧的大门,身子却是站不利索了,若非是长了眼力见儿的小太监扶着,怕是要早早摔下去了。
“请殿下节哀。”
“请殿下节哀。”
太医为首跪了一地,识相的太监也麻利跪好了。
顾允jg神气儿瞧起来是真不大好,可还要主持大局。
g0ng妃本就不允探望,眼下,顾允倒也不拘着了。
哭也罢,总要大点儿声,才能让睡不醒的嘉文帝听得,毕竟一代帝王,si去的时候怎能没有几分眼泪。
只是不知,这些哭哭泱泱的妃子们,是哭自己,还是哭给过半丝圣宠雨露的嘉文帝呢。
中g0ng皇后听得这信儿,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有悲有喜,倒是个奇怪的情绪,悲,是因丧的是夫君,喜,是这桎梏着的皇后枷锁总算得了解脱。
“阿允,你来了,朝中大权终归还是落在你手上。”
见膝下的养子来了,中g0ng皇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挤出丝欣慰的笑来。
“是,多亏母后。”顾允垂了眸子,没有错过皇额娘红了的眼。
“母后不图什么,只要你能坐稳皇位,再提携提携母家,便可了。”皇后捏了捏眉心,她这儿子,打小养在膝下,向来是个好盘算,好拉扯的,怕是不会拒绝。
“那给舅舅何等官做呢?”
“你舅舅扶持你,劳苦功高,封个右丞相,也使得。”
“母后何不再贪些?将儿臣这皇位让给舅舅?”顾允笑了声,眉间那抹朱砂痣一挑,直直看向惊了一刹的皇后,他上前一步,垂下眸来,“或是,舅舅家新得的儿子?”
“你……你这混账东西,胡说些什么呢。”皇后未坐稳,险些打翻了茶杯子,“还不快些将太子请下去,太子忧思过度,需要静养。”
她拧了拧眉头,摆了摆手,却见贴身g0ngnv都站在旁,头低低的,半分动作也无。
“都聋了吗!?本g0ng的命令听不见?”气得皇后是一掌拍到桌上,头顶的金钗晃着,盛怒之下,说话儿根本不过脑子,“这中g0ng,还b不得他这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