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但,前提是完好,前世她找到的时候画作已经发霉腐烂,虽然暗室做了防潮和驱虫处理,但是时间太久远了,羊城这种鬼天气,放这么久没有事才奇怪。
方廉新现在拿出来,应该就是为了检查,晾晒,一脸凝重地把东西带出去了。
不过,正在破四旧的当下 ,这也是烫手山芋。
方墨柏叹了口气,“这下完了,没咱们的份儿了,”他看向林薇,见她神色平静,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咱们做生意的本钱都没了。”
林薇没说话,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如果她想独吞就不会带方墨柏下去。
她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救这一家子。
找到这老两口的软肋,把人忽悠到港城再说,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转变别人的思想。
林涵芝抱着箱子,看向对面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一双儿女,嘱咐道:“今天的事儿,你们不要和外人提起,知道吗?”
林薇笑眯眯地点头,表现十分乖巧。
心下却犯愁,对方还在把他们当孩子看待,实在是有些难办。
“妈——箱子里是什么啊?”方墨柏凑过来问。
林涵芝静了一会儿,抬手从脖子上挑出一根银色的链子,底下竟然是一个漂亮的钥匙吊坠,钥匙柄上有着漂亮的雕花,设计精美,看着更像是一个饰品。
钥匙严丝合缝地送进锁眼,“咔嚓”一声,樟木箱应声而开。
“咦——不是珠宝啊,这都是什么东西?”方墨柏上手就要拿,被林涵芝一巴掌拍下去了。
林薇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确定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东西。
里面是一些生意往来的票据,还有银行的存单,包括一些已经不存在的银行和银号。
有部分是外国银行的,有法币,有黄金,还有美元英镑,法币不用说了,早就淘汰了,但黄金、美元和英镑可以在香江的银行兑付,前提是那些银行还没有破产。
林涵芝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票据。
“我去——这是多少个零?”方墨柏惊了。
多少个零都没用,这些票据,要么是法币,要么银行已经倒闭了,不然就是记名票据,不是本人无法拿到钱。
能兑付的大概只有两个,一个是福升洋行10万英镑的不记名本票,一个是花旗银行的2万美元不记名汇票。
因为不记名,他们才可以取。剩下的如果想作为子女继承,要费很大力气扯皮,现在这种情况,没人会给他们开证明,开了证明对方也不一定会认。
不过这些已经够了。
六十年代的2万美元相当于后世的多少?
这不太好算,毕竟现在买东西不止用钱,还要用票。而且参照物不同,得出的结果也不同,时代特征,生产工艺等原因会导致某些物品价格虚高,比如房子,某些物品又在贬值,例如家电。
直接用美元换算,根据大米、石油、黄金、肉、蛋等物品来换算通胀率,折中一下大概是现在的10左右1。
那么2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20万美元,也就是140多万人民币。
10万英镑的话……她不太清楚,应该有千万之多吧。
总之,如果能顺利兑付,这是一笔很可观的启动资金。
确实是豪门资本家的底子,毕竟真正大头的是盒子里那些已经失效的票据,大多银行、银号已经倒闭,还有被时代淘汰的法币以及可充当现金的庄票。
原主的外祖母家底比她想象得要厚重,这是几代人的积累。
这些钱如果到港城,无论是用于一家人的生活支出,还是创业资本,都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
1967年之后,香江地产崩盘,市场低迷,商人逃港,是抄底房地产的最好时机。
林薇曾经看过一个穿越电影2,主角提醒地产商说67年房地产大跌,届时逢低买入,有多少吃多少。
10万英镑的初始基金,足够她去运作,在67年之前,最大限度地积累资金。
林薇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在港城施展抱负。
一旁的方墨柏显然比她信心更足,兴致勃勃地道:“妈——咱们一起去港城吧,一定能赚大钱。”
结果他话音一落,后脑勺就让人呼了一巴掌。
方廉新站在他身后,神色讥诮:“你怎么不去美国,港城哪里装得下你?”
方墨柏知道父亲在讽刺他,心里老大不爽:“我倒是想,还不是你个老古板,我早就去美帝赚美刀——”
“混账!”
林涵芝拉住犟头的儿子:“少说几句。”
林薇见老爷子气成这样,准备好的话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道阻且长。
方廉新让他们不要和外人提起这件事,仔细地嘱咐了一番,夫妻俩才带着略显沉重而复杂的心情,离开林薇的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
有些冷,林薇披了薄毯坐在书桌前,翻开了那本日记,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将日记调转了一下,从后面翻开。
提起笔在空白处提笔写道——
「1965年2月14日星期日晴
如果明天早上起来一切归于原位,请务必做到以下几点:
1、解决李川,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2、1966年春节之前说服家里人去往港城,记得带上那个樟木箱子
3、1967-1969年在港城买地,有多少买进多
4相信宋晔(可以无视),远离石敬尘(这是重点!)」
林薇停下笔,紧了一下身上的毯子。
过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又在底下加了一句话——
「4月9日民国女画家陆小曼逝世」
原主喜欢陆小曼,很喜欢对方的书画作品,尤其是书法。
虽然这个做法有点荒唐,但她想万一呢,万一明天一觉醒来,就各归各位了呢?
她要为原主做些什么,不能让她走上辈子的老路,这些鲜活的人们不该死去。
林薇摩挲着日记上的纹路,或许人真的只有在抑郁难解时才会想要写日记,她看到的内容,大多数都是方砚棠对苦难的控诉和对未来的迷茫。
无从发泄的苦闷,孤独绝望的眼泪,日记里记述了她如浮萍一般的人生,辗转流离,无处可依。
人们总说既然解决不了,便接受现实,但现实却往往很难让人“接受”。
希望方砚棠这辈子会收获一个完满的结局,和家人幸福地在一起。
怀着一些复杂难言的心情,林薇睡下了。
晚上,她做了很多的梦,看不清人,都是一些离得很远的剪影,一时热闹,一时萧条,熙熙攘攘,冷冷清清,她始终游离在外,莫名地悲伤。
这大概是原主的记忆,那样的人生,必然留下数不清的遗憾。
午夜梦回,心口缠绕的是焚骨噬心的仇恨,还是那些悔之不及的选择?
后悔吗?
再来一次,能否得偿所愿……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薇看着有些泛黄的屋顶,缓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林薇起来收拾洗漱了一番,然后在林母的催促下,下楼吃饭。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下楼,家里的其他成员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林薇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