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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强上

 

来跟他谈”,顺手挂了电话,把手缩进被子里。

钟文许从背后抱着他,这通电话他听地清清楚楚,开口道:“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们没办法左右他一辈子。”

“可为什么偏偏是因为祝慈,不是因为教学质量更好?也不是因为那边体育竞争力更强?”祝云戈沙哑的声音里有几分失落,他这样的人仿佛永远无法理解,有的人的人生锚定在他人的人生之中,钟文许却理解这种选择。

“你没办法要求孩子跟你一样,背负着对家族的反抗努力上进,你很强大,强大到后代不需要以变强为人生目标,他们可以也应该有更多属于自己的选择。”

这次轮到祝云戈沉默了。

他的人生、学业、职业生涯、制药生意,都可以通过各种方式去掌控、操纵达到自己的目标,而祝庭跟这些都不一样,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祝云戈再怎么强大也不应该控制另一个人的人生,更何况是他的儿子。

两天以后,祝云戈跟祝庭通了电话,两人达成和解,转校可以,这次家长不做强干预,但是成绩不能落下,年底的大学申请必须上藤校。

这天上班时,祝云戈吩咐于青月去储物间把上次澳大利亚朋友送的两瓶赤霞珠梅洛递去给钟文许,表示感谢,于青月照做,从钟文许办公室离开地时候,还打趣他说你跟祝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还要靠送礼表示感谢,钟文许笑着打哈哈,道辛苦于主管跑一趟,有空再请她吃饭。

钟文许坐在办公桌前给祝云戈发去一条短信,这么客气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对面半晌后回过来,应该的。

他心里面弥漫一股无处遁形的酸涩,他很想说,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不是礼尚往来,不是商务礼仪,是可以承载小脾气,是扭捏撒娇,是无所顾忌情绪倾泻……这个人什么时候也能心疼心疼他,体谅体谅他的情绪。

这年春天,医疗行业的一场“清朗行动”轰轰烈烈展开,国家大力整顿医疗腐败。国家卫健委等10余个部门联合发布通知,纠正医药购销领域和医疗服务中的不正之风,且倒查10年,参与部门为过去五年之最。据不完全统计,这次治理开展以来,已经有20余省、超过170位医院院长、书记被查,多位医院科室主任、药企高管落马。

钟文许看到以往相熟的院长书记纷纷落马,坐在办公室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没有一年多以前祝云戈大砍预算之举,让销售团队纷纷转战其他渠道,减少灰色往来,恐怕自己手下的班子此刻均如浮游一般,朝生暮死。但他依然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现在管理的销售团队过去多少坏账烂账尚未清算,多少利益输送在看不见的地方被留下证据,这都威胁着盛元的营收。

一楼之隔的总裁办公室里,祝云鹤正在大发雷霆。销售这条线是他手上最大的命脉和支柱,20多年来,养熟了捧高了无数三甲医院的院长、书记、科室主任,眼下一夜之间,大厦倾覆,随之而来的是祝云鹤在盛元的权力消散。

郭忆敲响钟文许办公室的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钟总,西南区域销售的刘总找。”

“让他进来吧。”

“好的,另外您让我约祝总时间谈调查的事情,青月姐说祝总整个白天都在外面开会,让您晚上去他家聊。”

“知道了,谢谢你小郭。”

毫不意外,西南销售部的刘总是来钟文许这里投诚的,且不说钟文许能量有多大,就算是被祝云鹤完全信任也未必能十足庇护,他虽然身居高位,却是一旦身陷囹圄极有可能自身难保,不如找个清清白白的钟文许。在正式上任盛元销售部负责人前,钟文许只是早年在容州刚出社会时干过两年销售,而后跟着祝云戈做的都是黑白分明的生意,在一个财务老板手底下干营生,哪里容得下半分猫腻,每一颗子儿怎么花、为什么花必须交代地明明白白。

刘总投诚的方式异常传统,上有小下有老一大家子等着他养活,他不能够出事情,这个时候绝口不提曾经送出去多少回扣,自己捞过多少油水。

钟文许沉默着听完他的絮叨,其实他左右都是无碍,如果刘总真的严重到会进去,他也无力捞他,如果侥幸逃过一劫,手下多一个精兵那最好了,最怕的是成为祝云鹤的替罪羊,最后他不得不跟这个大老板过招,那种情况会叫祝云戈加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钟文许点点头说知道了,让他先出去,自己梳理一下最近的状况,大家也都先稍安勿躁,政策和调查的走向本身具有不可预知性,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对于眼下的情况,钟文许依然掌握着些主动权。京城这边,自他走马上任以来,更倾向于和刚提拔起来的一波年轻医疗体系领头人打交道,这些人的仕途刚刚开始,没有人在最初就向火坑里跳,钟文许的这一套商务策略有效避免成为这场清算运动中的靶子。

这场反腐在整个京城医药圈掀起血雨腥风,晚上十点钟,祝峰把祝云帆、祝云鹤和祝云戈叫回老宅里议事。这场会议完全是临时通知的,他只能在回祝宅的路上给钟文许打电话,说临时被叫回去开会,今晚的碰面改到明晚吧,钟文许电话里说行,他知道了。

“云鹤,你记得我年初的时候提醒过你什么吗?这几年治理难度大,民众情绪激烈,拿着医疗行业开刀势在必行,”祝云帆坐在书房三人沙发的一端娓娓道来,多年政界摸爬滚打让她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抬头定定地望向祝云鹤,不是责怪,不是愤怒,是蜻蜓点水般的质疑,却震慑力十足:“你听过我的话吗?”

“别再吵吵了!”祝峰一巴掌拍在红木大书桌上,“云鹤,你来说,打算怎么办?”

“销售部两个总经理被带走,一个华北负责人,一个华南负责人,是我们销量最大的两个地区,也是这次纠察的重灾区,已经让崔茜去打听情况了,尽量先把人弄回来,别让媒体走漏风声。”

在过去,盛元针对传统药品的售卖形式跟别家没什么差异,都是靠医药代表寻租换销路,而在祝云戈大力推行原研药和自研平台外包,盛元的传统药销售份额才慢慢减少,不再薄利药品中往死里卷,顺势也就减少了销售预算。

“呵!媒体走不走漏,要看政府的态度,就说你现在拿什么去跟调查部门谈判?”

祝云帆一针挑破重点,想要平息风波,盛元必须站出来表态。

“我明天会再去一趟卫生部,至少这次调查重点不是我们,舆论上风险不大,糟糕的是股价马上掉下来了,我已经让战略部整理说辞,下周董事会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嗯,云戈你怎么想?财务上经不经得起查?”

祝云戈心说,你们野蛮生长搞了二十多年,我这十多年光是在财务上给你们擦屁股,天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搞这些不讨好的事情,“财务没问题,倒查10年也干净。”

祝云戈低头看了看自己交握的双手,沉吟了片刻道:“我打算把原研药平台独立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品牌,在明年投入更多的预算和资源。”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本来营收就下滑了,你还要拿更多钱出去,明年财报怎么看?”

“不是要表态吗?这样的诚意够不够,明年我多投50个亿,拿地、建研发中心、培养专业班子。这一套我也不是没做过,10年前,盛元就靠收购高附加值的专利药和自研药品赚钱,这部分业务现在已经占到我们营收的快50%,而且还在增加。”

说白了,这些业务都是祝云戈干的,跟祝云鹤没什么关系,增加这部分业务的投入,无异于直接架空祝云鹤在盛元的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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